腊月初的寒风裹着雪粒子，在窗棂上敲出 “哒哒” 的声响。李根生（狗剩）攥着暖炉蹲在产房外的台阶上，耳朵贴紧门板，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 从后半夜秀雅喊肚子疼，王郎中带着接生婆进门，他就像被钉在了这儿，竹篓里备好的襁褓、铜铃和那盒没送出手的胭脂，被他反复摸得温热。
“再加把劲！看见孩子头了！” 接生婆的声音混着秀雅的痛呼传出来，狗剩猛地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柴刀 —— 这是他每次打猎紧张时的习惯，可此刻握着冰冷的刀柄，心却慌得像揣了只乱撞的野兔。
张二婶端着刚煮好的红糖姜汤走过来，见他这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女人生娃都这样，俺当年生俺家小子，喊得比秀雅还响。你把这汤端进去，让秀雅补补力气。”
狗剩接过碗，手指抖得差点洒了汤。他刚要推门，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 ——“哇！”
那哭声像道惊雷，炸得他浑身一震，手里的碗 “哐当” 落在地上，红糖姜汤洒了一地。王郎中掀开门帘走出来，脸上堆着笑：“是个闺女！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狗剩愣了愣，突然冲进屋里 —— 秀雅躺在炕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沾着汗，怀里抱着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团子，眼睛紧闭着，小嘴巴还在轻轻蠕动。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碰又不敢碰，声音都发颤：“秀雅… 俺… 俺当爹了？”
秀雅虚弱地笑了笑，把孩子往他身边递了递：“你抱抱她… 轻点。”
狗剩赶紧伸出手，学着秀雅的样子托住孩子的屁股，刚碰到那软乎乎的小身子，就吓得赶紧缩回手：“咋这么软？会不会摔着？”
屋里的人都笑了，接生婆收拾着东西，打趣道：“你这当爹的，比产妇还紧张。这孩子结实着呢，你看这哭声，多响亮。”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 “哼哼” 的叫声，灰灰顶着一头雪跑了进来，径直冲到炕边，围着狗剩的腿转圈圈，小鼻子还不停往孩子身上凑。秀雅笑着说：“它倒是机灵，知道家里添了新成员。”
狗剩这才想起灰灰，赶紧找了块红薯放在它面前：“别闹，给你吃的。” 灰灰叼着红薯，乖乖地蹲在炕边，眼睛却还盯着襁褓里的孩子。
王郎中给秀雅号了脉，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孩子还没取名吧？得赶紧取个名，好上户口。”
这话提醒了狗剩，他挠了挠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窗外的山林，突然说：“俺看就叫‘猎丫’吧！李猎丫！跟着俺打猎，以后肯定饿不着！”
秀雅愣了愣，随即笑了：“哪有给闺女取这名字的？听着像个小子名。”
王郎中却摆了摆手：“这名字好！接地气，还带着股劲儿。你看这孩子哭声这么亮，说不定以后真能跟着你上山呢。”
张二婶也跟着附和：“就是！猎丫猎丫，听着就喜庆。等孩子长大了，肯定跟你一样能干。”
狗剩见大家都赞同，心里乐开了花，抱着猎丫不肯撒手，嘴里还不停念叨：“猎丫，俺是爹… 以后爹带你打猎，给你抓野兔，套野鸡…”
秀雅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你去把那盒胭脂拿来，给猎丫点个红点。老辈人说，点了红点，孩子好养活。”
狗剩赶紧跑去拿胭脂盒，小心翼翼地沾了点胭脂，在猎丫的额头上点了个小红点。原本白净的小脸蛋，瞬间添了几分灵气，看着格外喜人。
傍晚的时候，石头和他爹来了，还带来了一筐野鸡蛋和一件小棉袄。石头爹摸着猎丫的小手，笑着说：“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样，手劲大。以后俺教她认猎物，让她成为咱们这儿最厉害的小猎人。”
石头也凑过来，把一个用竹子做的小弓箭递给狗剩：“狗剩哥，这是俺给猎丫做的，等她长大了，俺教她射箭。”
狗剩接过小弓箭，心里满是感激：“谢谢你们！以后猎丫长大了，肯定跟你们好好学。”
送走石头父子，狗剩坐在炕边，看着秀雅和猎丫，心里突然觉得无比踏实。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还记着接生用品，现在又多了个 “猎丫” 的名字。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叠好，放进贴身的兜里 —— 这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秀雅看着他的样子，轻声说：“你也别总抱着猎丫了，快歇歇吧。这几天你肯定没睡好。”
狗剩摇了摇头：“俺不困！俺想多抱抱俺闺女。对了，你想吃点啥？俺去给你做。”
“不用了，” 秀雅拉着他的手，“你陪俺说说话就行。以后咱们有猎丫了，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狗剩点点头，紧紧握住秀雅的手。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屋里却暖融融的。炕边的灰灰已经睡着了，怀里的猎丫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狗剩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 不是有多少粮食，多少猎物，而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一群热心的邻居，有这片养活他的山林。
他轻轻摸了摸猎丫额头上的红点，又看了看秀雅温柔的侧脸，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活，让秀雅和猎丫过上好日子，让猎丫成为最幸福的 “小猎人”。
夜深了，狗剩把猎丫放在秀雅身边，自己则坐在炕边守着。他看着母女俩熟睡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啸，可他的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满是暖意。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有了新的牵挂，新的希望，这片荒坡上的日子，也将因为猎丫的到来，变得更加红火、更加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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