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余火还泛着暖光，秀雅正坐在炕沿缝补婴儿的小布鞋 —— 那是王桂英连夜赶制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绣了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狗剩蹲在一旁，手里攥着根木炭笔，在糙纸上画得不亦乐乎，纸上全是些圆滚滚的小人，脑袋比身子还大，活像庙里的泥娃娃。
“秀雅，你看俺画的娃！” 他举着纸凑过去，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左边是男娃，拿着小弓箭；右边是女娃，戴着你那样的发卡。等 tA 生出来，俺天天带 tA 去后山看陷阱！”
秀雅刚要笑，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来，赶紧捂住嘴转过身。这已经是三天里第五次犯恶心了，昨天炖的鸡汤刚端上桌，她闻着味儿就跑出门干呕，吓得狗剩当场把汤泼进了沟里，还差点把锅砸了。
“又不舒服了？” 狗剩的脸瞬间白了，扔了木炭笔就去扶她，“俺说去镇上找郎中，你偏不去！再这么下去咋行？要是娃有个三长两短……” 他越说越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秀雅拍了拍他的手，缓过劲来才轻声说：“真没事，许是最近天气燥。再说镇上郎中收费贵，咱攒着钱给娃买奶粉呢。”
“钱算啥！娃和你才重要！” 狗剩猛地站起来，往灶房跑着抄起布包，里面揣着他前几天卖野兔换来的二十块钱，“俺这就去请郎中！就算把咱家竹弓卖了，也得让你好好的！”
他刚冲出门，就撞见拎着菜篮子的张二婶。张二婶见他急头白脸的样子，赶紧喊：“狗剩你跑啥？赶着去投胎啊？”
“秀雅又犯恶心了！俺去请郎中！” 狗剩脚步没停，声音飘在风里，“要是晚了，俺娃就没了！”
张二婶笑得直拍大腿，对着他的背影喊：“傻小子！这是好事！赶紧去！请不来郎中俺帮你绑来！”
狗剩一路狂奔，鞋底子蹭得青石板 “咚咚” 响，路过山神庙时还不忘拜了拜：“山神爷爷保佑！秀雅和娃都平平安安！俺以后天天给你送野菇！”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冲到镇上的郎中馆，拍得门板 “砰砰” 响。
“郎中！快开门！俺媳妇要死了！”
郎中姓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院里晒草药，听见喊声赶紧开门：“咋了咋了？慢慢说，别嚎丧似的。” 狗剩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嘴里语无伦次：“俺媳妇犯恶心！三天没好好吃饭了！您快跟俺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郎中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拐杖都差点掉了：“慢点！老夫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折腾！” 他被狗剩半拖半扶着往村里走，一路上听狗剩絮絮叨叨说秀雅的症状，越听眉头越舒展，最后忍不住笑：“你这小子，是盼着媳妇好还是盼着她不好？这分明是喜事！”
“喜事？” 狗剩愣了愣，脚步都停了，“啥喜事？难道是…… 中邪的喜事？” 前几天他找王大娘要符的事早就传遍全村，现在想起还脸红。
陈郎中笑得捋了捋胡子：“傻小子，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刚到院门口，就看见秀雅正靠在门框上晒太阳，王桂英蹲在一旁给她剥橘子。狗剩赶紧冲过去：“秀雅！郎中来了！快让他看看！”
秀雅被他拽着坐到炕沿上，陈郎中慢悠悠地坐下，伸出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眼睛微闭着掐着指头。狗剩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手心全是汗，心里默默念叨：“娃要没事，俺以后再也不把狼画成狗了……”
王桂英也紧张得攥着衣角，张二婶不知啥时候也凑了过来，扒着门框往里瞅，院里瞬间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陈郎中终于睁开眼，往炕沿上一拍：“恭喜啊！是喜脉！怀了快两个月了！”
“喜、喜脉？” 狗剩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张二婶先喊了出来：“哎哟！恭喜秀雅！恭喜狗剩！这下能抱孙子了！”
“俺、俺要当爹了？” 狗剩突然蹦了起来，足足蹦了三尺高，脑袋 “咚” 地撞在房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笑得合不拢嘴，“俺有娃了！俺真的有娃了！” 他冲过去抱住秀雅，转了好几个圈，吓得秀雅赶紧拍他的胳膊：“快放俺下来！小心娃！”
狗剩赶紧把她放下来，又冲过去抱住王桂英，差点把老太太掀翻：“娘！您要抱孙子了！俺当爹了！” 王桂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他的背：“知道了知道了！快给郎中钱！别光顾着乐！”
“给钱给钱！” 狗剩这才想起陈郎中，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还嫌不够，又加了两块，“您拿着！不够俺再去卖野兔！以后您就是俺家大恩人！”
陈郎中笑着收下钱，又叮嘱道：“孕妇得补身子，多吃点鸡蛋、红糖，别干重活，也别闻油烟味。要是犯恶心，就吃点酸的压一压。”
狗剩赶紧掏出小本子记下来，字写得歪歪扭扭，“鸡蛋、红糖、酸的” 几个字倒还清晰。陈郎中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爹当得还挺上心。”
送走陈郎中，狗剩立马成了全村的焦点。张二婶拉着秀雅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俺当年怀俺家小子时，天天吃酸杏，你要是想吃，俺家还有晒的杏干，这就给你拿去！” 刘大娘也挤过来说：“俺家有只老母鸡，天天能下蛋，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狗剩站在一旁，笑得嘴都合不拢，谁跟他说话他都应着，活像个傻子。王桂英拍了下他的胳膊：“别傻乐了！快去给秀雅买酸杏！她刚才看俺剥橘子都眼馋了！”
“哎！俺这就去！” 狗剩撒腿就往镇上跑，刚到村口又折回来，抓起墙上的草帽戴在头上，“忘了戴帽子！晒着俺娃咋办！”
全村人都笑得直不起腰，张二婶拍着大腿说：“这狗剩，以前是混不吝，现在成护娃狂魔了！”
狗剩一路跑到镇上的杂货铺，把柜台上的酸杏、杏干、山楂全买了下来，装了满满一布包。老板笑着问：“家里添丁了？买这么多酸的。”
“嗯！俺媳妇怀娃了！俺要当爹了！” 狗剩得意地扬下巴，声音大得整个铺子都能听见，“这些够不够？不够俺再买！”
回到家，他赶紧把酸杏递到秀雅手里：“快吃快吃！郎中说吃酸的能压恶心！” 秀雅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心里却甜滋滋的。狗剩坐在一旁看着她，时不时问：“好吃不？不够俺再去买！”
王桂英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来，里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快喝点粥，补补身子。俺已经跟队里说了，以后秀雅不用上工，在家好好养胎。”
秀雅刚喝了两口粥，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周德财的声音：“狗剩！赵叔让你去晒谷场一趟！” 周德财推门进来，看见桌上的酸杏和鸡蛋，又瞅见秀雅的肚子，撇撇嘴说：“恭喜啊，终于要当爹了。不过赵叔说了，下午要统计工分，你可别迟到。”
狗剩正乐着呢，压根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酸意，赶紧点头：“知道了！俺这就去！” 他刚要走，又回头叮嘱秀雅：“别乱动！俺很快就回来！要是犯恶心，就让娘给你剥酸杏！”
秀雅笑着点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王桂英坐在一旁，摸着秀雅的肚子，小声说：“这孩子，以后肯定像狗剩一样结实。”
狗剩到了晒谷场，逢人就说自己要当爹了，赵老根笑着拍他的肩膀：“不错啊狗剩！有当爹的样子了！以后可得好好干活，给娃挣奶粉钱！” 狗剩赶紧点头：“放心吧赵叔！俺以后天天去后山设陷阱，逮更多猎物！”
统计完工分，狗剩又跑去供销社，给秀雅买了块花布，还买了个银锁，虽然不大，却闪着银光。回到家，他把银锁递给秀雅，得意地说：“给娃的！等 tA 生出来就戴上，保准平平安安！”
秀雅接过银锁，心里满是感动。她知道，这糙汉虽然有时候不着调，可对她和娃的心意，比谁都真。
晚上，躺在床上，狗剩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摸秀雅的肚子，小声问：“娃在里面干啥呢？是不是在跟俺打招呼？” 秀雅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才两个月，还小着呢。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给俺买酸杏。”
狗剩点点头，紧紧握住秀雅的手，很快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抱着个胖娃娃，娃娃手里拿着小弓箭，正冲着他笑。他带着娃娃去后山打猎，教他认动物，给他做小陷阱，还把《动物图鉴》里的知识讲给他听，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早，狗剩天不亮就起了床，给秀雅煮了鸡蛋糖水，又去镇上买了新鲜的酸杏。秀雅醒来的时候，早饭已经摆在桌上了。她看着狗剩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吃完早饭，狗剩扛着竹弓往后山走，刚到村口就看见张二婶蹲在碾子上抽旱烟，他赶紧跑过去：“二婶！俺去后山设陷阱！逮只野猪给秀雅补身子！” 张二婶笑着点头：“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别摔着了！”
狗剩在山上转了一天，虽然没逮着野猪，却逮了两只野鸡。回到家，他赶紧把野鸡放进竹笼，笑着说：“秀雅！俺逮了野鸡！明天给你炖鸡汤喝！郎中说要补身子！”
秀雅笑着点头：“别太累了，歇会儿吧。” 狗剩却不累，兴奋地翻出《动物图鉴》：“俺要看看上面有没有教咋给娃做小弓箭的，以后俺教 tA 打猎！”
傍晚，夕阳西下，把李家的土坯房染成了暖黄色。狗剩和秀雅坐在屋檐下，聊着天，等着王桂英来一起吃晚饭。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近处传来鸡群的 “咯咯” 声，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宁静的画面。
狗剩知道，有了娃，他们的日子会更热闹，也会更有奔头。而这一切，都从郎中诊脉的那一刻开始，从他蹦三尺高的欢喜开始。往后的日子，他一定会更加努力，让秀雅和娃过上最好的生活，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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