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半小时前，在遥远的恒星系统核心。
那颗红矮星，虽然已经稍稍远离双脉冲星的酷刑，但它的引力扰动依然显着。
一次微小的轨道进动发生了。
双脉冲星相互缠绕的轨道平面，如同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
然后，便发生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微小的角度偏移。
这次进动本身微不足道，但它宛如在钢琴声里添加了唢呐。
瞬间扰动了双星系统持续辐射的引力波背景场。
原本平稳如心跳的2.78毫赫兹引力波信号，振幅被瞬间放大，频率产生了微妙的漂移，甚至叠加了难以察觉的高次谐波。
这束被大自然调制过的引力波，以光速，无声无息地穿越了六个半小时的虚空。
扫过布丝所在的空域。
对于科迪亚克穿梭机，对于布丝本人，甚至对于周围的尘埃和天体，这束引力波如同清风拂过，没有任何感觉。
但对于空间结构本身，尤其是那些本就处于微观世界，极不稳定的微观虫洞来说，这束被放大的、带有特定频率漂移的引力波，无异于一个引爆火药桶的烟头。
“噗……”
一个原子尺度的时空奇点，在布丝前方仅仅七万公里的虚空中，骤然闪现！
它的存在时间短于亿万分之一秒！
紧接着，是彻底的湮灭！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能量释放。
一次剧烈的时空结构坍缩，将禁锢的真空零点能瞬间转化为狂暴的伽马射线洪流。
一道亮度超越超新星爆发的伽马射线暴，如同一道光矛，笔直地射向正前方的冰巨星。
布丝的肉眼甚至来不及捕捉那湮灭点的闪光，她只看到主屏幕上代表高能辐射的读数瞬间爆表，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驾驶舱的寂静！
然后，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道毁灭性的伽马射线暴，早已命中了“冥河之泪”赤道上空的高层大气。
足以撕裂原子的能量洪流，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冰冷的黄油。
“轰……”
声波在稠密的大气层中传播。
冰巨星那原本缓慢旋转的、由氢、氦、甲烷和氨冰晶构成的浓厚云层，在接触的瞬间被彻底电离、加热、撕裂。
一个直径超过一百公里的巨大“空洞”被硬生生烧了出来。
空洞边缘的物质被加热到难以想象的高温，爆发出五彩斑斓的、如同极光般绚烂的光芒。
以这个巨大的伤口为中心，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外猛烈扩散。
冰巨星的大气层被彻底搅动，一场席卷全球的超级风暴正在孕育。
灰蓝色的云层如同沸腾的海洋，翻滚着、咆哮着，向着那个还在散发着残余伽马射线的恐怖伤口涌去。
布丝呆住了。
她看着屏幕上那瞬间爆发的、又迅速衰减的辐射峰值曲线。
她看着远方冰巨星上那触目惊心的巨大创口和绚烂的死亡辉光。
她看着时空模型上那个一闪即逝、代表湮灭的尖锐脉冲信号点……
电光石火之间，那层一直笼罩在她思维核心的迷雾，被这道毁灭之光，彻底洞穿！
“引力波！是引力波调制！”布丝失声尖叫。
她立刻翻找相关数据，果然看到了那道因轨道进动而独一无二的引力波。
它以光速飞行了六个半小时，刚刚抵达这里，就引发了一次虫洞湮灭。
布丝急忙守在观测阵列面前，用不了一会儿，天空中就传来几十次湮灭信号的回响。
这些伽马射线暴的余波，比引力波稍慢一拍，密密麻麻地呈现在观测之中。
布丝语无伦次，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
“红矮星远离近日点的引力扰动……产生了双脉冲星的轨道进动……”
“这股力量，调制了双脉冲星的引力波，放大了振幅，引入了频率漂移和高次谐波！”
她喃喃自语，但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布丝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如同幻影般舞动。
逐一将刚才探测到的引力波频谱瀑布图、时空曲率畸变数据、以及那些湮灭事件的坐标和能量特征，全部拖入正在构建的模型中。
但模型毫无响应，加载的圆圈转个不停，让布丝心急如焚。
“哈尔西！帮我！”
“我需要建立一个引力和时空曲率的精细结构模型！”
“将进动参数、引力波调制因子、空间局部应力张量……全部关联起来。”
“就用刚刚的湮灭事件观测参数作为关键校验点。”布丝急迫地喊道。
“……指令收到。模型构建尝试启动……”
“警告，本地算力核心负荷已达极限……”
“模型复杂度超出当前硬件处理能力……无法完成实时计算。”
哈尔西的微型核心发出过载的嗡鸣，全息模型闪烁不定，运算进程彻底卡死。
这些数据叠加起来，需要逐一计算的数据，何止10的25次方字节？
就算是哈尔西的本体算力，也要快8分钟才能算完，一个微型核心，直接没有可能。
布丝看着卡死的光幕，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脸色顿时僵硬。
没办法，不是谁都喜欢被寸止的感觉。
但仅仅一秒，她眼中就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
“返航！”布丝毫不犹豫地吼道。
“立刻设定返航路线，目标石村号，最大速度。”
她需要哈尔西本体的庞大算力。
只有那超越星辰的智慧，才能承载她此刻顿悟的宏伟构想。
科迪亚克穿梭机猛地掉头，引擎喷射出最大推力的蓝色火焰，朝着来路，全速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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