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松出摊之前先来到了嬴政所在的小院。
“先生身边这只猛虎，真是越发的神俊了。”
一边被把着脉，嬴政看着趴伏在乔松脚边的金丝一阵羡慕。
能将如此猛兽驯服得如此乖顺，想想都是一件相当刺激且有成就感的事情。
“要说金丝这些年有什么变化，不过是吃的多动的少，又胖了几圈罢了。”
乔松摇头笑道，另一只手顺手就在金丝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说起来，先生倒是一丝变化也无。”
“吃好喝好，心无忧虑，作息规律，加之修为日深，自然青春常驻。”
“难怪先生被称作仙人，这般生活确实是逍遥若仙。”
嬴政感慨了一声，随后就陷入了沉默。
最终，在乔松结束把脉松手之时，嬴政还是开口了：
“先生，世间可有长生之法乎？”
乔松惊讶地看了嬴政一眼：
“公子身体康健，又正值青春，何以生出如此想法？”
嬴政这么早就开始想求长生了吗？
“先不提这个，先生还请如实回答我，世间可有长生之法？”
乔松深深地与嬴政对视一眼：
“我若说无，陛下只怕也不愿意相信吧？”
“先生说，我便信。”
看着嬴政诚恳的模样，乔松叹了口气：
“你现在也许会信，过几年、十几年呢？”
“我到时与你说：‘若天下有长生之法，如今天下之主就该是轩辕皇帝，是太昊伏羲’，公子也许还会信。”
“可等过了几十年，公子真切地感受到岁月老去带来的影响，过往旺盛的精力一日不如一日，牙齿开始松动，记性开始衰退，我到时说什么，公子恐怕都不会信了。”
嬴政沉默，乔松又道：
“单说世间是否有长生之法，太过宽泛，公子总是会生出一点希冀，公子可以说说，这长生之法是何人说与公子的，所说的又是什么方法吗？”
“……”
嬴政没有问乔松是如何猜到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更信任的乔松：
“是一名精通丹药的方士，名叫徐福，说海外有仙岛，岛上有仙人与长生不老之药。”
说完之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听人说几句就直接信了，嬴政又补充道：
“影密卫去过徐福所说，能看到仙岛的地方等了数月，确实见到过仙岛，只是驾船寻找之时，仙岛又消失了。”
“影密卫中的每个人都是自婴孩便开始培养，绝无背叛欺瞒我的可能。”
说完之后，嬴政看向乔松，心情有些复杂。
从乔松的反应来看，他理智地知道哪怕是看上去长生不老的乔松也是认为世上没有长生之法的，并且有充足的自信。
但他也理智地知道乔松说的没错，等他垂垂老矣的时候，长生对他的诱惑会越发强烈，哪怕希望再渺茫。
他理智地知道那样会导致他心中的帝国走向一个无法收拾的方向，唯一的方法就是彻底让他死心，但这样做也真的就绝了长生的希望和可能。
他现在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期待着的是哪一个结果。
“阴阳家的金部长老徐福，海市蜃楼，长生不老药，我明白了。”
乔松点点头，随即起身告辞：
“容我准备一二。”
“先生今日不出摊吗？”
“这许多日，该看的病人基本都看完了，还是公子这边比较重要，告辞！”
看着乔松离去，嬴政叹了口气，闭目修养了一会儿。
阴阳家……这一点调查徐福身份时可没有查到啊，除此之外，海市蜃楼……
从字面上，嬴政大概理解了一点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更重要的是，徐福所说需要出海寻访仙岛需要的船，就叫蜃楼！
再睁开眼时，嬴政眼中多出了几分凌厉：
“方同。”
“在！公子唤我何事？”
方同正是这座小院的主人，影密卫的一员。
“传信回去，把徐福再仔细查一查，尤其是关于阴阳家的消息。”
“是！”
乔松没有再出摊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百姓只当乔仙又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流沙等人倒是有些在意，但现在他们查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血衣侯又突然回到新郑，他们如今自顾不暇。
第三日，乔松让公输翼来到嬴政的小院，将一卷卷轴转交给嬴政。
当然，公输翼没进门，是由盖聂代为转交。
“师傅说，人只会在自己所不了解的方面被人欺骗，师傅他接下来要准备一些东西，这段时间赵公子可以了解一下炼金术与炼丹术。”
乔松让公输翼转交的正是从大司命的记忆中取得的炼金术以及从念端那里学来的炼丹术。
嬴政面色复杂地看着那卷卷轴。
“人只会在自己所不了解的方面被人欺骗……乔松先生真是字字珠玑。”
从乔松的做法，对于长生不老药能够人为炼制这方面嬴政已经不再报以希望。
但闲着也是闲着，他还是收下了，并且细细地研究起来，同时传信影密卫留意一些丹方医书，用以验证。
至少下次，他不会再在这方面被骗了。
第七日，乔松邀请嬴政到新郑城外的山上踏青。
“先生的手艺还是如此精湛。”
伴随着清晨的微风，一碗热腾腾的菌子鸡汤面让嬴政感叹生命的美好。
盖聂也放下了刚到手的，已经被修复好的长剑，捧着吃完面的汤碗啜饮。
连汤带面吃完，乔松又带着一行人行走于山间的小路，最终来到山顶的一处平台。
嬴政知道，接下来大概就是乔松请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尽管之前设想过许多可能，乔松会如何证明，但真正看到山间的雾气中升起亭台楼阁的时候，嬴政依旧陷入了茫然。
宫阙流转，人影匆匆，行走于山间的空中，如果不是乔松特意请自己来看，而且知晓乔松的用意，嬴政反而会将眼前之景作为仙山存在的有力佐证。
“乔松先生，这是什么？”
“山间的水汽如同无数细小的镜子，将远处的景色倒映出来而成的幻影，方才公子所见便是鸿台宫，如今则是新郑街头。”
山中的景象随着乔松说的话而缓缓推移，由宫阙变成了横于天空的长街，但嬴政仔细看去，甚至看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所住的小院。
“同样的现象，在大海、大江、大湖的水面、雪原、沙漠戈壁、群山中……都有可能出现。”
“在这当中，相对而言更普遍、更稳定、能被轻易观测到的，基本都在海边，如同一座在海上的城市，因此被称之为海市。”
“渔民们见到这些幻影，渐渐开始传说海中有蜃，一说其为大蛤蜊，一说其为蛟属，能吞吐幻化重楼的蜃气，因此海市又被称作蜃楼。”
嬴政听着乔松的解释，默然无语，只是望着山间的幻影，直到乔松说完，他才开口：
“蜃楼……好一个蜃楼。”
幻影，谎言，想到徐福信誓旦旦地为自己描述仙山上的景象，要如何建造名为蜃楼的大船，如何才能前往仙山的样子，嬴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徐福之事暂且压下，阴阳家……回去之后再慢慢处理，眼下嬴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蜃楼应当是先生所为吧？”
“确实如此。”
“既然如此，那这蜃楼是否能够应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映照出敌方军营内的景象？又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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