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孝文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一场怪病。
自从那日从田家沟回来,他的魂儿就好像丢了一半。学堂里之前先生讲的之乎者也,变得索然无味;饭桌上母亲仙草夹来的菜肴,也尝不出往日的香甜。就连父亲白嘉轩偶尔考较他族务,他也时常答非所问,惹得白嘉轩眉头深锁,目光如炬地审视他,只当他是读书读傻了,或是少年人不定性,呵斥了几句“心要静,神要凝”便也作罢。
可他静不下来,也凝不住神。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田小娥的影子。她掉落斗笠时那惊惶苍白的脸,她含泪道谢时那脆弱依赖的眼神,她低声诉说“命该如此”时那认命的凄楚,还有最后那一声柔柔的、仿佛带着钩子的“公子”……
“娥儿……”夜深人静时,他躺在炕上,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忍不住再次低喃出声。这一次,没有了惊慌,只有一种陌生的、滚烫的甜蜜与煎熬。他知道这不对,不该,他是白嘉轩的儿子,是原上未来的族长,怎能对一个只见过两次、名声有瑕的女子念念不忘?
可理智如同脆弱的堤坝,根本挡不住那汹涌的情感洪流。他想见她,疯狂地想。想再看看她那双眼,想听她再叫一声“先生”,甚至……想抚平她额角的伤疤,想将她从那所谓的“命该如此”中解救出来。
机会,似乎总是眷顾“有心人”。
这日,田秀才竟真的腆着脸,拿着白嘉轩那日的客套话当令箭,上门拜访来了。美其名曰“切磋学问”,实则还是想攀附关系,或许还存着再得些好处的念头。
白嘉轩虽不喜田秀才的酸腐与算计,但既是一族之长,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便在前厅客套地接待了他。
白孝文得知消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坐立不安,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前厅传来的每一丝动静。田秀才来了,那……娥儿姑娘会不会也来了?
他终究是按捺不住,找了个由头,捧着一卷书,假装要去前院寻父亲请教问题,脚步却不自觉地走向通往前厅的廊庑。
刚到廊下,便见田小娥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庭院角落那棵老槐树下,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裙,头上戴着斗笠,只是这次帽檐没有压得太低,露出清秀的下颌线条。她微微仰头,似乎在看着槐树上残留的几片枯叶,侧影单薄而寂寥。
白孝文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才缓步走了过去。
“田……田姑娘?”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田小娥似乎被惊动,转过身来。看到是他,斗笠下的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带着疏离的恭敬,屈膝行礼:“白先生。”
她这声“白先生”,远不如那日巷口的“先生”来得亲昵,让白孝文心里莫名一空。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鼓起勇气问道:“田姑娘今日怎么……一个人在此?”
“家父在与白族长说话,小女子不便打扰,在此等候。”田小娥的声音平静无波。
“原来如此。”白孝文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还是田小娥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目光落在白孝文手中那卷书上,轻声问道:“白公子这是在读书?”
“是,是《诗经》。”白孝文连忙将书卷递过去些,仿佛找到了话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田小娥轻声接了下句,声音虽低,却清晰婉转。
白孝文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田姑娘……你读过《诗经》?”
田小娥抬起眼帘,眸光如水,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家父虽是落魄,早年也曾教小女子认过几个字,读过几本杂书。只是……终究是女儿身,读这些,也无用处。”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被命运束缚的无奈,再次精准地戳中了白孝文那颗充满怜惜与不平的心。
“怎会无用!”白孝文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读书明理,不分男女!姑娘能读《诗经》,可见灵秀聪慧,远胜寻常女子!”
田小娥似乎被他这激烈的反应惊到了,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唇角弯起一抹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笑意,仿佛冰雪初融:“白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略识几个字,不敢当‘灵秀’二字。”
这一笑,如同春风吹皱池水,瞬间荡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客套的薄冰。白孝文只觉得心头一热,看着她那难得展露的笑颜,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当得起!自然当得起!”他语气肯定,看着田小娥的眼神愈发专注柔和,“姑娘喜欢读书,日后……日后若有机会,我可以……可以借些书给姑娘看。”
田小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是渴望被满足的光芒,但她随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家父若知道,定然不许。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小女子名声不佳,与先生往来,恐污了公子清誉。”
她越是这般自轻自贱,越是这般“懂事”地为白孝文考虑,白孝文心中那股想要保护她、证明她值得一切美好的冲动就越发强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白孝文斩钉截铁地说道,少年人的热血与对心中所爱(他已然认定)的维护之情喷薄而出,“姑娘品性如何,我自有判断,何须在意他人闲言碎语!”
他看着田小娥因他这番话而微微动容的脸,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至于田秀才那里……姑娘若是想读书,未必非要借书。我……我每隔几日便要去镇上学堂,若是顺路……或许可以……可以与姑娘说说书中典故,也不算……不算逾矩。”
他说得磕磕绊绊,脸也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既能接近她,又不太违背规矩的方法。
田小娥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在流转。有感动,有犹豫,有挣扎,最终,化为一丝浅浅的、带着依赖的接纳。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白孝文耳中:“那……便有劳先生了。”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应允,却让白孝文欣喜若狂,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承诺。
这时,前厅传来了田秀才告辞的声音。田小娥立刻收敛了神色,重新戴上那疏离恭敬的面具,对着白孝文微微一礼:“家父唤了,小娥先走了。”
她转身离去,步伐依旧轻缓,但那背影落在白孝文眼中,却不再寂寥,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白孝文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月亮门后的身影,久久无法回神。手中那卷《诗经》似乎变得滚烫。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他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诗中那辗转反侧的滋味。只是,他的“淑女”,并非遥不可及。他们有了一个秘密的约定,这约定像一颗火种,在他年轻而充满禁忌的心里,开始熊熊燃烧。
他知道前路艰难,知道父亲绝不会同意,知道原上会有无数流言蜚语。但此刻,被那名为“田小娥”的火焰灼烧着的白孝文,只觉得浑身充满了违背一切、冲破一切的勇气。
娥儿姐……他在心里,再次默念了这个亲昵的称呼,这一次,带着无比的坚定与柔情。
而离开白家宅院的田小娥,跟在喋喋不休抱怨白嘉轩“架子大”、“不够热情”的田秀才身后,斗笠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鱼儿,已经上钩了。
而且,是心甘情愿,甚至主动追逐着鱼饵。
白孝文那炽热而单纯的爱意,在她看来,不过是计划中最好利用的一环。真心?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真心?不过是算计得当的结果罢了。
下一次“顺路”的“讲书”,该安排在哪里好呢?或许,该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了。
她摸了摸袖中那包分量更足、效用更强的“迷心散”,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药,虽不能控制心智变成傀儡,但潜移默化放大情感、削弱理智的效果,用来对付一个情窦初开、又满脑子圣贤书束缚的年轻人,却是再好不过。
白孝文,你的“真心”,我会好好“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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