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闻言，目光死死落在“巴尔”身上，瞳孔骤缩：“这…这……”
身后述里朵投射过来的目光，是近乎实质的杀意。
石敬瑭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下一秒，那些环伺的漠北士卒就会将他与跪着的“巴尔”一同剁成肉泥！
更别提什么求援、什么结盟了！
可此刻，他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巴尔……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绑架耶律尧光？他怎么敢？！”
“难道是泰山的密令？”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可迅速又被他否决。
不可能！李嗣源绝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做这种破坏联盟的蠢事！这无异于自绝生路！
明明只是初春，石敬瑭的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官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冰冷的触感。
他必须说点什么，必须立刻撇清关系！
就在他准备开口辩解时，一直静立在他侧后方的一名黑衣女人，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
她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有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气息收敛得仿佛不存在。
她微微侧首，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石敬瑭耳边迅速耳语了几句。
石敬瑭紧绷的神经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得到了一个明确的指令。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面色阴沉的述里朵深深一揖，语气带着诚恳与惊惧：
“王后！此事绝对是一场误会！此人所为，绝非我晋国之意！我王断不会做自毁长城之举！还请王后明察！”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几分颤意，但这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真实。
而述里朵也早已猜到了“巴尔”的真实身份——不良人！
她的儿子，漠北的元帅，竟被不良人掳去了！
但她没有此刻发作，反而挥了挥手，冷声下令：“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两名魁梧的漠北士卒应声上前，粗暴地将受伤不轻的“巴尔”从地上架起，向外拖去。
三千院低着头，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
处理完三千院，述里朵那冷厉的目光才重新回到石敬瑭一行人身上，并首次正式落在了他身后那六名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人身上。
这六人气息沉凝，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构成一个相互呼应、便于攻守的阵型，绝非普通护卫。
“这几位是……？” 述里朵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探究意味。
石敬瑭心中一紧，连忙侧身，恭敬地准备介绍：“回王后，这位是……”
然而，他话未说完，为首的那名黑衣女人便已自行上前一步。
她微微抬手，做了一个止住石敬瑭话语的手势。
随后，她向着述里朵行了一礼，兜帽的阴影下，传出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晋王亲卫，奉命护卫石大人，并确保盟约之事，能准确传达于我王。”
她没有报出姓名，也没有显露真容，但“晋王亲卫”这四个字，以及她方才打断石敬瑭的举动，已足够表明其身份的特殊性。
这绝非普通的侍卫，更像是晋王的直接代言人，拥有临机决断之权。
述里朵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念头飞转。
儿子被绑，不良人现身，晋国使团中又出现了如此神秘的人物……看来中原的这潭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深。
但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自乱阵脚。
身为漠北的实际掌控者，她必须权衡利弊，将眼前对漠北最有利的事情推进下去。
强行压下对耶律尧光安危的焦灼与对不良人的怒火。
述里朵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属于王后的、高贵而疏离的平静。
她甚至微微颔首，将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漠北的礼节，声音也缓和了几分：
“原来如此。漠北，欢迎几位大人的到来！”
王后率先表态，帐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为之一松。
那些持刀而立的漠北士卒见状，也纷纷收刀入鞘，仿效王后，将手放在胸前，向黑衣女人等人行礼。
一时间，大帐之内，竟仿佛真的重现了宾主和睦的场面。
接下来的商议，主要在述里朵与石敬瑭之间进行。
石敬瑭因为巴尔这一突发事件，底气已然泄了大半，在谈判桌上几乎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反复申明晋国对此事毫不知情。
另一方面，为了重新获取漠北的信任和出兵承诺，他不得不一次次地提高价码，在军粮、辎重、未来南下通道的权限等方面，做出了远比出发前预想中更大的让步和割舍。
而那名黑衣女人，以及她身后的五名黑衣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静立在石敬瑭身后。
对于他和述里朵之间涉及巨大利益的唇枪舌剑，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述里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迅速做出了判断：商谈的具体事宜，仍以石敬瑭为主。
这名黑衣女子虽身份特殊，但似乎并不直接干涉谈判过程，其职责更倾向于保障与监控。
谈判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艰难推进。
石敬瑭心底更是疑惑，“既然泰山真的不知情，那巴尔就是私自行动？”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叛了？投靠了乾国？”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朝着晋国，也朝着他本人，笼罩下来。
……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牢房中的“巴尔”，正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默默运功调息，缓解耶律质舞那一掌带来的内腑剧痛。
铁栅栏外，是漠北士卒来回巡逻的沉重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停了下来，牢门上的铁锁发出“咔哒”的开启声。
“巴尔”抬起头，只见一名身着黑衣、兜帽遮面的女子，在漠北士卒的引领下，站在了牢房门口。
士卒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退至远处看守，显然得到了吩咐。
那黑衣女人缓缓走入牢房，站在“巴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巴尔”皱起眉头，眼神中充满警惕。
这个时候，晋王的人来看他？是来灭口，还是来询问？
在“巴尔”审视的目光中，黑衣女人缓缓抬起手，抓住了兜帽的边缘，然后，轻轻将其向后掀去。
当兜帽下的那张脸完全显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巴尔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你？！”
………
此时的会上，述里朵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气氛更是“融洽”起来。
她目光看向石敬瑭有些扭捏的右手，这才开口道：“石大人，似乎受了伤？”
石敬瑭讪讪一笑，说道：“路上遇袭，好在有几位大人护卫，无碍！无碍！”
ps：前面时间说法略有问题，故将“月余之前”改为了“数月之前”。
那时候晋还没有被灭，是初春。
石敬瑭也就是石敬瑭，那时候他也还没有死，给大家造成阅读困扰了，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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