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城
李茂贞坐在紫檀木案前，指尖捏着那封刚从两浙快马递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被他攥出褶皱。“定安王？！”
他冷笑一声——他倒是会钻空子！
“报——”
殿外甲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晋国使者已在府外等候，求见大王。”
李茂贞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声道：“让他候着！”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另一侧铺开的岐国疆域图上。
羊皮地图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用朱砂标出的州府寥寥可数，与他记忆中那片横跨关陇、坐拥五十州的版图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麾下战卒二十万……”他低声重复着当年的盛况，指节重重叩在地图上的凤翔府，“裂土一方，虎视中原……”
可如今呢？他指尖划过那些稀疏的州名，心中怒火翻涌——尽倾岐国之甲，不过十余万人；所致疆土，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州。
这偌大的岐国，竟在他离开的十六年间，沦落到苟延残喘的地步！
他忽然想起那日与徐墨的那番交锋，对方言语间的底气，此刻想来更是刺心。
数日前
他伤势初愈，执意要带李昭昭回凤翔时。
李昭昭看着昏迷的徐墨，红了眼眶，说什么也不想走，但他离开岐国多年，失了军心，还需要她暂时稳住局面。
于是没给她好脸色，沉声道：“现在岐国离不开你！”
可回了凤翔，那日他刚在厅堂坐下，妙成天便赶来。
见他在场，几次欲言又止。李昭昭何等敏锐，当即借口换茶，拉着妙成天去了府外。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昭昭便气冲冲地回来了，手里还攥着一封调兵的手令。
“你什么意思？”她将手令拍在案上，声音都在发颤，“刚回来就夺了军权，还发兵梁国，强占华州诸城？你知不知道这会让岐国陷入两难！”
李茂贞背对着她，冷声反问：“你也当了十多年的岐王，以为天下是儿戏吗？”
“华州是关中咽喉，徐墨占了中原，他若不抢先一步扼住这要道，迟早要被对方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至于还？那本来就是他的！”
“可你这么做，只会人心尽失！”李昭昭急道，“这些年岐国休养生息，百姓好不容易喘口气……”
“人心？”李茂贞猛地转过身，眼中带着嘲弄，“当今天下，唯徐墨不尊李唐！他占着中原又如何？失了大义，迟早是众矢之的！”
“我夺华州，是为岐国争生机，何来失人心一说？”
“你……”李昭昭还想争辩，却被李茂贞一声怒喝打断：“够了！我才是岐王！”
李昭昭气得浑身发抖，负气转身就往外走。
可没等她跨出殿门，李茂贞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闪至她身后，指尖在她肩颈、腰间连点数下。
李昭昭只觉浑身一麻，便僵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把她带下去，关在院子，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李茂贞收回手，语气冰冷。
如今，李茂贞看着密信上“定安王”三个字，心下冷笑：“倒是聪明……借李唐的名头。”
可那又如何？
他缓缓起身，玄色王袍在烛火下显着着暗纹，尽显王霸之气。
“他占了中原又如何，我李茂贞……现在回来了！”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殿外，廊下的甲士见他出来，纷纷单膝跪地。
“晋国使者在哪儿？”
“回大王，在偏厅候着。”
“走吧。”李茂贞抬步前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心下暗道：“至于合作……就要看他李嗣源，有多少诚意了！”
两浙钱氏府上，烛火通明，堂内一片肃穆。
张顺将这几日大军的近况、两浙各州府的安抚情况一一禀明，事无巨细。
末了，他话锋一转，提及前几日皮光业的妄言，语气顿时沉了几分。
“……那皮光业狼子野心，竟敢蛊惑军心，已被末将依军法处置。”
张顺说着，将头深深低下，随后沉声道：
“张顺能有今日，全赖大王信任栽培，此生唯效犬马之劳，纵使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若有半分负于大王，甘受天诛地灭之罚！”
话未说完，徐墨已起身亲自将他扶起。
“不必如此。”徐墨坚定道，“我信你。区区小人挑拨，何须介怀？”
张顺心头一暖，心中原有的丝丝不安也瞬间消散。
徐墨松开手，转身回到案前，目光扫过铺开的地图，忽然问道：“关于我获封定安王爵之事，如今传得如何了？”
“回大王，”张顺收敛情绪，沉声应道，“消息早已传遍两浙及周边州府，军中将士听闻后，士气更盛，至于天下诸侯，此时应该也知道了。”
徐墨微微颔首，又问：“军粮筹备得怎样了？”
“启禀大王，粮草、军械皆已备足，大军随时可以出发，听候调遣！”张顺语气铿锵，带着十足的底气。
徐墨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当即下令：
命四万战卒扼守长江下游渡口，三万步军守关隘、筑壁垒，一万水军巡江，防晋军南下。
两万战卒在宣州、歙州等山地隘口布防，依托地形，防蜀军东进。
一万战卒守杭州、越州等核心城邑，一万战卒位于城外，随时支援南北防线。
最后，他声音陡然加重，“余下大军，今夜，立即发兵洛阳！”
“是！末将领命！”张顺应道，抱拳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去，准备调兵遣将。
堂内重新安静下来，徐墨站在案前，目光紧锁着地图。
李仁罕早已带着八万蜀军撤出两浙。
所谓的“晋蜀联盟”，徐墨看来不过是利益捆绑的松散之约。
若他们敢在两浙联军与梁军酣战时从后偷袭，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李仁罕偏要坐收渔翁之利，最终只能灰溜溜退回蜀地。
至于蜀国边境，杨焱、杨淼终究还是听了张顺的命令，未与王彦章部发生冲突，归营。
而蜀军此次这般“安分”，不劫掠乖乖退出两浙附近，说到底还是不敢与大梁彻底撕破脸——没捞着好处，想抽身！
只是李嗣源开了这个头——伐梁，自己又占据中原，天下诸侯眼红多年，真要群起而攻之，大梁定然是守不住的。
思绪流转间，徐墨心中忽然想起一人——上饶公主杨婉。
或许，是时候考虑成家之事了。
最后他指尖重重落在地图上的吴国。
联吴！
若能与吴国结盟，互为犄角，天下可图！
ps：历史上：岐国巅峰时期：李茂贞坐拥四十七州，疆域范围北起朔方，南达巴蜀，西过秦渭，东至潼关。
上面说五十州（夸张说法！）
至于“大王”的称呼：
在五代十国时期，对有王爵在身的诸侯称呼“大王”是一种常见的尊称。
历史例子：五代时期的吴越王钱镠，其部下及境内百姓常以“大王”称呼他。《吴越备史》上有记载，具体见作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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