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汴州城外校场旌旗蔽日。朱温身着玄铁鳞甲，外披绣着金龙的战袍，站在点将台上。
“诸位将士！”朱温雄厚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场回荡，震得众人耳膜发颤。“岐王李茂贞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公然违抗朝廷诏令，视我大唐威严如无物！”
“今日，本王亲征，代天讨贼，收复河山！”
说罢，他猛地将天子剑拔出，劈向一旁的青铜鼎，火星四溅，鼎身竟被劈出一道寸许深的裂痕。
徐墨骑在战马上，看着这一幕。
朱温往日里那肥胖臃肿的身躯在今日显得格外巍峨，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威严。
三言两语间，便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存亡。
台下二十万大军群情激昂，铁甲碰撞声与震天的“万岁”声交织在一起，声浪直冲云霄，惊起无数飞鸟。
徐墨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如潮水般涌动的军阵，深褐色的铁甲延绵至地平线尽头，长枪如林，刀光似海。
披甲执锐之士何止二十万！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回点将台上。
朱温正意气风发地接受着将士们的欢呼，而一旁的李柷身着龙袍，却身形佝偻，神色惶恐，如同惊弓之鸟。
鲜明的对比刺痛了徐墨。
一直以来，他在玄冥教暗中布局，架空孟婆，甚至设法掌控禁军，也不过是为求自保。
可此刻，望着台上霸气侧漏的朱温，徐墨心中多了一点他从来没有的想法。
“大丈夫当是如此！”
随着朱温一声令下，大军如潮水般开拔。
十八万主力从汴州出发，浩浩荡荡向西挺进。
他们将途经洛阳，沿着渭河南岸的古道，直扑岐国东部重镇华州。
另一路五万人马则转向南方，进入商洛地区。翻山越岭，穿过武关，从南面进入关中，对岐国实施迂回包抄。
徐墨望着分兵的两路大军，他一抖缰绳，带着自己的三百重甲骑兵，跟着南路军踏上了征程。
不过，徐墨的身份有些尴尬，按道理他这种没有兵权的将领是不会出征的，可朱友珪将他强塞了进来。
自然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巧得是，冯行袭也正带着万余人在南路军里。
两日后，冯行袭一行三人骑马向南路军后方徐墨这儿赶来。
“徐将军真是年轻有为！”不善的笑声突然传来。冯行袭纵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名军指挥使。
他故意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的尘土扑了徐墨一脸，“即便手上仅有三百士卒，也愿为我大梁奉出一份力量，当真是股肱之臣啊！”
徐墨身后的巴戾夫面露怒声，手中陌刀紧握。
感受到那股目光，冯行袭抬眼看去，兜鍪下露出一双双凶狼般的眼神，看得冯行袭心中隐隐有些发麻。
不过，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还不至于被几百双眼睛吓到。
他冷笑一声，“徐将军倒是好魄力，拿这么多银子养了些异族人。”
一旁的郑刑更是佯装恍然大悟道：“徐将军这般俊朗，不会……”
说着，他还看了看巴戾夫等人。
徐墨闻言眼神也冷了下来，身后的巴戾夫胯下的战马更是隐隐向前，徐墨一抬手，示意巴戾夫停下，接着冷声道：“冯将军要是管不好自己的狗，我不介意帮你管管！”
“你……”郑刑怒道。
话还没说完，便被冯行袭打断，“好了……”
接着两人纵马走了，另一名军指挥使张顺跟在两人后面。
徐墨打量了一眼他，张顺礼貌性得点头示意了下。
等到三人消失在视野里，徐墨眼神里满是寒光，“林沣那边怎么样？”
“将军，林将军已在武关前设伏。”巴戾夫压低声音，“只要冯行袭经过崖口，便会遭遇箭袭”
徐墨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商洛山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在朱友珪那里得知要西进，徐墨就暗中叫来林沣，打算在这西进路上动点手脚，比如让冯行袭意外坠马身亡什么的。
没想到，自己被编入了南路军，统兵的是韩勍，只要冯行袭一死，禁军麾下的人马就只能交还自己了。
毕竟，这是战场，不是平日里的交接兵符，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一旦出现问题，以朱温的性子，即便是韩勍，下场也只会很惨。
夜色渐浓时，南路军扎营商洛谷外。
徐墨站在帐外，望着远处的群山，握紧腰间横刀，在心里默默倒数——还有三日，便是冯行袭的死期！
徐墨回去，刚掀开营帐帘幕，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凄厉哭喊与男人谩骂的声音。
他眼神骤冷，朝着声音处赶去，巴戾夫等十余人紧随其后。
转过几座营帐，只见一辆破旧驴车旁，两名士卒正粗暴撕扯着年轻妇人的衣襟，妇人发髻散乱、满脸泪痕，一旁身着长衫的文士被踹倒在地，嘴角淌血仍挣扎着阻拦，老妇人坐在车上抓着车辕，嗓音嘶哑地哭喊。
“都给我住手！”徐墨冷冽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十余甲卒悄无声息围拢，陌刀折射的寒光映得众人面色惨白。
那两名士卒的动作陡然僵住，看清徐墨面容的瞬间，抓着妇人手腕的手猛地松开。
其中一人喉结滚动，佩刀“当啷”一声落地，急忙求饶道：“徐......徐将军，误会！这是......”
“在大梁军中强抢民女，也是误会？”徐墨缓步逼近，靴底碾碎石子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目光扫过士卒腰间冯行袭部的腰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另一名士卒双腿发软，扑通跪坐在地，额头渗出冷汗：“小的有眼无珠！求将军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话音未落，巴戾夫已经大步上前，陌刀重重砸在两人之间，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徐墨居高临下看着瑟瑟发抖的士卒：“冯行袭纵容你们为非作歹？”那人脸色瞬间青紫，拼命摇头：“不敢！是我们鬼迷心窍！求将军开恩！”
“把人押起来。”徐墨冷声道，“天亮后送到韩将军帐下。”
巴戾夫连声称“是”！手一挥，身后两名甲卒上前如铁钳般将几名士卒制住。
接着，徐墨转身便走了。
“将军，留步！”
一声呼喊叫停了徐墨的脚步，徐墨只是顿了顿，便接着往前走，他可没兴趣听什么感谢的话！
“将军可是要去崖口！”
徐墨猛得回头，“你说什么？”
中年文士在扶起自己妻子后，整了整衣袖，淡淡回道：“我说，将军可是要去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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