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林小满早早起身，在赵奕找来的、一位曾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老嬷嬷的帮助下，一丝不苟地穿上了那套月白襦裙，绾好发髻，戴上素银簪和珍珠耳坠。镜中人影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但眼神却清亮坚定，如同被山泉洗过的墨玉。
“东家，时辰差不多了。”赵奕在门外低声禀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紧张。他今日亦是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随从服饰，腰间佩剑，虽不能随同入宫，却坚持要护送林小满至宫门。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推门而出。
马车早已候在侧门，外表普通，内里却加固过，行驶起来异常平稳。赵奕亲自驾车，挑选的路线避开了最繁华的街道，绕行相对僻静的坊市，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单调声响，敲击在两人紧绷的心弦上。
越靠近皇城，空气中的肃穆感便越是浓重。高耸的朱红宫墙，鎏金的琉璃瓦在朝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持戟而立的侍卫如同雕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一种无形的、名为“皇权”的庞大压力，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抵达指定的宫门，已有昨日那位老太监安排的小内侍在此等候。林小满下了马车，对赵奕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那小内侍，踏入了那扇象征着天下权力核心的宫门。
一入宫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宽阔的广场，巍峨的宫殿，精美的雕栏画栋，无声穿梭的宫人……一切都秩序井然，静默无声，唯有衣袂摩擦和极轻微的脚步声。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凝滞几分，带着檀香、墨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至高权力的冰冷气息。
林小满低眉敛目，跟着引路内侍，行走在巨大的白玉石阶和漫长的回廊上。【灵犀步】让她步履轻盈，几乎不发出声响。【中级微表情分析术】则让她能敏锐地捕捉到沿途遇到的零星官员、侍卫、宫人投来的或好奇、或审视、或漠然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滴误入精密仪器中的水珠，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以免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终于，引路内侍在一处偏殿外停下脚步。殿宇不如正殿恢弘，却依旧气派非凡，殿门敞开，隐约可见内部明黄色的帷幔和肃立的人影。
“林姑娘，请在此稍候，容奴婢通传。”内侍低声说了一句，便躬身入内。
林小满站在殿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她悄悄握了握袖中的【护身灵玉】，又确认了一下【清心符】的状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当是进总公司大老板办公室做年度述职……”她默默给自己打气，“只不过这个‘老板’权力大了点，脾气可能也差了‘点’……”
片刻后，内侍出来，尖细的声音响起：“宣，民女林小满，进殿——觐见——！”
最后一个“见”字拖得悠长，在空旷的殿前回荡。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无形乱的衣襟，迈步，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殿内光线适中，铺设着光滑如镜的金砖。两侧侍立着不少官员，大多身着绯色或青色的官袍，此刻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般，“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她这个闯入者身上。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探究，有不屑，有怀疑，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刺在她身上。
林小满没有左右张望，她依照之前恶补的礼仪，微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前方约莫三步远的地面上，步伐平稳地向前走去。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几乎要将她看穿。
一直走到殿中，距离那御座约十步之遥的地方，引路内侍示意她停下。
她依言停下，然后，依照规矩，屈膝，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民女林小满，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清晰，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在这寂静的大殿中传开。
行礼之后，她并未立刻抬头，而是保持着俯身的姿态，等待着御座上的回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流速。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她自己极力控制的、细微的呼吸声。
她能感觉到，一道远比两侧官员目光更加深沉、更加威严、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天子的目光。
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平身。”
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从御座的方向传来，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声音不算洪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落在了林小满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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