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三天早上，我刚吃完护士送来的药，就听见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我抬头一看，是丈夫陈强。他穿着一身灰色外套，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我心里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坐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他走到床边，把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说：“上午跟厂里请了半天假，过来看看你。袋子里是楼下包子铺买的粥和包子，你趁热吃。”
我拿起塑料袋，打开一看，粥还是温的，包子是我平时不爱吃的韭菜馅。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说了声谢谢。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掏出手机刷了两下，才抬头问我：“现在怎么样了？医生说还要住多久？”
“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我一边说，一边把包子放在一边，只拿起粥喝了两口。他看我不吃包子，也没多问，又低头刷起了手机。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他手机屏幕亮着的光。
我想起昨天父母催我给哥哥随礼的事，还有住院费是小张垫的，想跟他说说，看看他的想法。我放下粥碗，说：“陈强，有件事想跟你说。我老家拆迁，补了八十万，我爸妈全给我哥了，还帮我哥凑钱买了新车。”
他刷手机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我：“拆迁款的事？你爸妈没跟我说啊。全给你哥了？那你呢？你没要一点？”我摇摇头，心里有点委屈：“我跟他们要过，可他们说我是女孩子，嫁出去就是外人，钱得留给我哥买房结婚。我这次住院花了五千多，都是同事帮我垫的，我跟他们借钱，他们说没钱。”
我以为他会帮我说话，会替我觉得委屈。可他却皱起了眉，把手机揣进兜里，说：“晓姐，这事我觉得你有点不对。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那拆迁款是他们的，他们想给谁就给谁，你不该去跟他们要。再说，你哥还没结婚，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你做妹妹的，让着点他也是应该的。”
我手里的粥碗差点掉在被子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对？陈强，你没听错吧？我每个月都给我爸妈打钱，家里房子我也出钱修过。现在我住院没钱，他们有八十万却不帮我，还要我给我哥随礼。这到底是谁不对？”
他叹了口气，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对错？你爸妈可能也是觉得你有工作，能自己解决。你跟他们借钱，他们说不定真的没钱——你哥刚买车，他们肯定把钱都给你哥了。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免得伤了和气。”
“伤和气？”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们跟我伤和气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我生病住院，他们不问我身体怎么样，先问我给不给我哥随礼。我欠同事的钱，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他们却想着我哥的面子。陈强，你是我丈夫，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帮着我爸妈说我？”
邻床的阿姨本来在看电视，听见我们吵架，赶紧转过头来劝：“小两口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姑娘刚生病，情绪不好，你多让着点她。”陈强看了阿姨一眼，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但还是跟我说：“我不是帮着你爸妈，我是觉得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你要是缺钱，咱们可以慢慢凑，别去跟你爸妈要，也别跟他们吵架。”
“慢慢凑？”我想起我们每个月的工资，房租要两千五，他的工资要还车贷，我的工资除了生活费还要给我爸妈打钱，根本没什么存款。我红着眼眶说：“怎么凑？我们手里有存款吗？上个月你妈生病，我们还跟你同事借了三千，到现在都没还。我这次住院的钱，还是小张帮我垫的，你让我怎么还？”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点生气地说：“你提这些干什么？我妈生病，我们做儿女的难道不该出钱？那三千块钱我们慢慢还就是了。你别总把钱挂在嘴边，好像我没本事似的。”
“我没说你没本事！”我也急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日子有多难。我爸妈有八十万，却一点都不帮我们，还要我给我哥随礼。我只是想让你理解我，不是让你跟我吵架！”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我说：“我怎么不理解你？可理解有什么用？那是你爸妈，你还能跟他们断绝关系吗？你要是真跟他们闹僵了，以后亲戚们怎么看我们？别人会说我们不懂事，不孝顺。”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冷。原来他最在意的不是我受了委屈，而是亲戚们的看法，是“孝顺”的名声。我想起结婚的时候，我爸妈没要一分彩礼，还陪嫁了两万块钱。我当时跟他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我爸妈。可现在，我爸妈这么对我，他却还在让我“孝顺”。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抖：“陈强，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爸妈怎么说的吗？他们说，只要你对我好，他们就放心了。可现在，我生病了，他们不管我，你也不帮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他转过身，脸上有点愧疚，但还是说：“我怎么没把你放在心上？我要是不关心你，今天就不会请假来看你了。我只是觉得，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你再忍忍，等以后我们条件好了，就好了。”
“忍忍？”我苦笑了一下，“我忍了这么多年，从上学的时候让着我哥，到工作后给家里打钱，再到现在住院没人管。我还要忍多久？陈强，我累了，我不想再忍了。”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厂里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好，我马上回去”，就挂了。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跟我说：“厂里催我回去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下午我再来看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邻床的阿姨走过来，拍着我的背说：“闺女，别难过了。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想不明白事情的轻重。你别跟他置气，好好养身体才重要。”我点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我拿起手机，想给小张发个消息，跟她说谢谢。打开微信，却看见我妈发来的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你哥的提车宴定在下周六，你记得早点回来帮忙。”第二条是：“随礼的钱你准备好了吗？别到时候让你哥没面子。”
我看着消息，手指都在抖。我回了句“我还在住院，可能回不去”，就把手机扔在一边。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下午的时候，小张给我发了条消息，问我身体怎么样，还说晚上会过来给我带晚饭。我看着消息，心里稍微暖和了一点。至少还有人关心我，还有人记得我。
我闭上眼睛，想好好睡一觉。可脑子里全是父母的偏心，丈夫的不理解，还有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我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绝望。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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