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早就饿坏了，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如今事情有了眉目，那根弦总算松开，只觉得又累又饿。
陆振军带着他们在农场食堂吃饭，张浩特意叮嘱丁一军：“一会儿把饭钱和粮票留下。”
“领导，我知道。”丁一军应道。
陆振军还想让张浩讲几句，被张浩一把拉住：“你大爷的，老子饿惨了，前胸贴后背，快开饭！”
周琦也饿极了，和张浩坐在一起狼吞虎咽。
这一周两人连轴转，累得够呛，但成果喜人，吃起饭来也格外香。
张浩连干三碗饭，放下筷子才缓过劲，对周琦说：“学姐，回去后，厂里的焊工、铆工还有帮忙装卸的老师傅们，不管多少人，一律给嘉奖。我会以省委名义下嘉奖令。”
周琦笑了：“有你们的嘉奖令在前，肯定得嘉奖。不过我回去还得赶紧核算成本。”
她看向陆振军，“陆同志，别用这眼神看我，说了成本价就成本价，等我消息。”
“那谢谢周总工了！”陆振军喜道。
饭后，张浩和周琦没多耽搁，驱车离开。
陆振军本想挽留，见两人急着赶路，便没再强留。
周琦直接回了拖拉机厂，张浩本想回家，想了想还是拐去了省委。
天已经黑透，办公楼里空无一人。
张浩回到办公室，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虽这几天丁一军捡重要的汇报过，他也做了批示，但还有不少没来得及看。
他本想加班，丁一军劝道：“领导，也不在乎这一晚上，明天再来吧。”
张浩想了想，点头：“也行。”
刚准备走，杨书记黑着脸走了进来。丁一军一看架势，赶紧泡茶：“书记，您坐。”
“哈哈，杨书记来了。”张浩连忙招呼。
丁一军泡好茶，悄悄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杨书记“啪”地一拍桌子：“张省长，我的张大省长，你可真行啊！”
“哎呀，杨书记，您是没见今天那机耕船的效率，您见了也得惊讶。”
张浩笑着解释，“那玩意在水田里跑着，耕得又快又匀，农民们看了都直叫好……”
“我不管什么机耕船！”
杨书记打断他，“你是一省之长，天天泡在车间、钻在田里，像话吗？省委的工作不管了？”
“这不是忙完了嘛。”
张浩赔着笑，“您看，机器试成了，能帮农民省力，多打粮食，这也是大事啊。”
杨书记瞪了他一眼，语气却缓了些：“我知道你干的是正事，但得有个主次。明天把积压的文件处理完，下午开个会，汇报下农机推广的事。”
“哎，好嘞！”张浩连忙应下，知道这关算过了。
杨书记虽说了几句，但怒气未消：“张省长，多余的话不说了，你是主政一方的父母官，是封疆大吏，不是厂里的技术员，得把身份定位搞清楚。”
“明白，书记，我都明白。”张浩连忙应道。
“行了，我也不多说，我给你岳母打个电话。”杨书记作势要拨号。
“别别别！”
张浩赶紧拦住，“书记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岳母那性子，不得提刀过来啊？”
“你小子还知道怕？”
杨书记瞪他一眼，“刚才跟我说什么‘在水里跑着，耕得又快又匀’，有本事跟你岳母说去！”说着，他转身出了门。
张浩像泄了气的皮球，叹了口气，倒也不后悔。关了灯和门，转身下楼回家。
一进门，周欣就皱起眉：“你这是怎么了？一身泥巴，去打仗了？”
“先洗洗，先洗洗。”张浩摆着手想溜。
“站住！”周欣拉住他，“还没说这一个礼拜去哪了呢？”
“哎呦，我的小乖乖！”张浩瞥见摇篮里的小女儿景兰，立刻转移话题，凑过去想亲，“来，爸爸亲一个。”
“走开！”周欣一把把他扒开，“一身脏的要死，别碰我闺女！”
这时景华从屋里跑出来，一看张浩就笑：“爸，你咋成泥猴子了？”
“滚！找揍呢！”
张浩笑骂一句，景华一缩脖子溜回房了。
张浩见没人待见，赶紧钻进卫生间洗漱，连带着把脏衣服也搓了——不然周欣准得念叨没完。
出来时他只穿了件衬衫，周欣立刻呵斥：“这什么季节？就穿这么点！赶紧去房间把棉袄穿上！”
张浩没辙，乖乖穿好棉袄棉裤出来，想坐沙发边，被周欣一把推开：“坐那儿去，小凳子上。你是犯了错误的人。”
张浩只得坐到对面的小凳子上，周欣一拍桌子：“坐正了！”
他立刻挺直腰板，笑道：“周大领导，有何指示？”
周欣轻哼一声：“给我说说，这一个礼拜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浩没辙，只好老实交代：“我不是给你打电话说过，去盯农机的事了吗？”
“打电话是打电话，当面说清楚是另一回事。”
周欣寸步不让，“给我仔细说说。”
张浩只好一五一十地讲了这一周的事，重点说了新培育的水稻品种和机耕船的进展，尤其提到粮食增产的潜力。
“所以才特地盯着把机耕船弄出来，以后春耕能省老鼻子力了。”
周欣听完，点了点头：“工作上的事我不管，就问你一句，以后能不能按时回家？”
张浩面露难色，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周欣转过头，抱着小女儿景兰，轻声自言自语：“你也不想想，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似的拼？是吧，闺女？”
景兰被妈妈问得眨了眨眼，没吭声。
张浩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连忙道：“我尽量，尽量行不？”
“我不要你尽量，要你心里有数。”
周欣看着他，“工作忙、加班、出差，我都懂，但你得爱惜自个儿身子。”
“知道了。”张浩连忙应下。
“睡觉吧。”
周欣抱着闺女起身往卧室走，张浩想跟过去，被她一脚踹开，“跟着我干啥？自己睡去！”
张浩无奈地叹气——这丫头以前可不这样。
他抱着被子在隔壁房间躺下，刚闭上眼，景华就推门进来了。
“你小子进门不敲门？规矩呢？”张浩瞪他一眼。
“嘿嘿，爸，我这不是来关心你嘛。”
景华关上门，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再说我刚听见你回来就进来了，咋的，有秘密啊？”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张浩笑骂道。
景华挨着床边坐下：“爸，累坏了吧？”
“有事说事。”张浩一眼就看穿他。
“嘿嘿，爸，能不能借我30块钱？”景华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
“又借钱？”
张浩挑眉，“先说清楚，要钱干啥？”
景华脸有点红：“爸，能不能别问？”
张浩本想摇头，转念一想，坐起身道：“小子，我跟你说，借钱可以，但得让我知道用途。是正经事，爸没二话；要是瞎折腾，一分没有。”
景华犹豫了一下，挠挠头：“我想给同学凑点钱，他家里出了点事，挺急的……”
张浩看着儿子眼里的真诚，没再多问，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数了30块递过去：“拿去，跟同学说，有难处别硬扛。”
景华眼睛一亮，接过钱：“谢谢爸！”说完一溜烟跑了。
张浩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重新躺下——家里的事，琐碎却暖人，倒比办公室的文件让人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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