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里的玉米糊正泛着浅黄的光，顾沉舟用木勺轻轻划开表面，米油裹着玉米碎的纹路慢慢合拢，像把清晨的暖都封在了里面。这玉米是上周去城郊农场订的，刚摘下的甜玉米，他特意剥了粒晒干，再磨成粉熬糊——以前总觉得早餐要“高效”，便利店的饭团就能应付，如今却愿意花一小时慢慢熬，听着玉米糊“咕嘟”冒泡的声响，比任何商业简报都更让他心安。
“爸！米！”
安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黏意。顾沉舟抬头，就看见小家伙穿着橙红色的小外套，像颗小太阳似的，跌撞着朝厨房跑。手里攥着个布偶玉米，是苏晚昨天缝的，针脚还歪歪扭扭，安安却宝贝得不行，走到哪带到哪。
“慢点儿，地上滑。”顾沉舟连忙放下木勺，弯腰接住扑过来的小身子。安安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把布偶玉米贴在他脸上，软乎乎地喊：“吃！米！”
苏晚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叠好的农场地图，眼底盛着笑意：“昨晚跟她说今天去摘玉米，兴奋得半夜醒了两次，还惦记着你的玉米糊。”她帮顾沉舟擦掉安安蹭在他衬衫上的口水，“熬得够稠？安安喜欢吃黏糊糊的。”
“熬了四十分钟，稠得能挂勺。”顾沉舟把安安放在料理台旁的小凳子上，让她看着自己盛糊。白瓷碗里，玉米糊冒着热气，撒上一小撮白糖，甜香瞬间漫开。安安伸着小手要去抓碗，被苏晚轻轻按住：“等凉了再吃，烫嘴。”小家伙噘了噘嘴，转而抓起布偶玉米，假装往嘴里送，小腮帮还配合地嚼着，惹得两人笑个不停。
刚喂安安吃了小半碗，手机就响了。是李伟的电话，顾沉舟看了眼女儿，走到阳台接起，声音轻得怕吵到屋里的温馨：“李总，有事？”
“顾总，城西项目上周的运营数据出来了，环保指标比预期高12%，合作方都想追加订单。”李伟的声音很稳，没有了过去的紧绷，“另外，之前想采访您的媒体，又联系了一次，说想做个‘企业家庭平衡’的专题，您看……”
顾沉舟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客厅里苏晚陪安安玩布偶玉米的身影，指尖的松弛感又深了几分。以前这种数据他要亲自核对，追加订单更是要开半小时会讨论，如今却能坦然说：“数据发我微信就行，采访再推推，我这周想多陪家人。订单的事你定，记得把环保条款再细化些。”
“好嘞，您放心。”李伟干脆应下，没再多问——他早习惯了顾总如今的节奏，不再是那个把公司绑在身上的“工作狂”。
挂了电话，顾沉舟走回厨房，安安已经把小半碗玉米糊吃完了，正举着空碗朝他晃：“爸，还要！”苏晚在旁边收拾野餐篮，里面放着安安的湿巾、换洗衣物，还有两袋面包屑——准备去农场喂小羊。“再吃半碗就够了，”苏晚帮安安擦了擦嘴，“一会儿去农场，说不定有新鲜玉米能煮着吃。”
安安一听“新鲜玉米”，立刻放下碗，伸手要抱：“走！农场！”
驱车往农场的路上，安安坐在安全座椅上，手里攥着布偶玉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玉米甜，爸爸熬，安安吃，长高高。”是苏晚昨晚教她的，调子跑得厉害，却把顾沉舟的心填得满满当当。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苏晚正拿着手机拍安安，阳光落在她发梢，泛着温柔的光泽——以前他总盯着前方的路，却忘了看身边的人，如今才懂，最珍贵的风景，一直都在身边。
到了农场，老板早已在门口等着，手里拎着两个小竹篮：“顾先生，您订的玉米地在东边，刚浇过水，孩子要是想摘，我给您找把小铲子。”
顾沉舟接过竹篮，把安安抱下来。小家伙一落地就挣脱他的手，朝玉米地跑。橙红色的外套在绿色的玉米秸秆间格外显眼，安安伸手去摸玉米叶，没留神被叶边的小刺扎了下，立刻瘪着嘴跑回来，举着手指朝顾沉舟喊：“疼！爸！吹！”
顾沉舟连忙蹲下来，轻轻吹了吹她的手指：“下次摸要小心，叶子会咬手哦。”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抓住他的手，要他陪着去摘玉米。苏晚跟在后面，举着手机拍照片，阳光穿过玉米叶的缝隙，落在父女俩身上，像撒了层碎金。
“爸爸，这个！大！”安安指着个半黄半绿的玉米，小手指着玉米须，兴奋地喊。顾沉舟帮她把玉米掰下来，递到她怀里：“咱们安安会选玉米啦，这个肯定甜。”小家伙抱着玉米，像抱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篮里，还特意摆了摆，怕玉米倒出来。
摘了满满两篮玉米，安安又吵着要去喂小羊。农场的羊圈里，几只小羊正低头吃草，安安拿着面包屑，怯生生地递到小羊嘴边。小羊轻轻叼过面包屑，安安吓得往后退了步，随即又笑起来，胆子大了些，又抓了把面包屑递过去，嘴里还小声说：“吃，慢点儿。”
苏晚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转头对顾沉舟说：“上次危机最严重的时候，你连安安的辅食都没来得及喂，现在却能陪她摘玉米、喂小羊，真好。”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想起那段每天只睡四小时的日子，早上出门时安安还没醒，晚上回来时她已经睡熟，连她学会说“爸爸”的第一次，都是苏晚拍视频给他看的。“以前总觉得，把公司做好，才能给你们好的生活，”他的声音很沉，“现在才懂，你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多好的生活，而是我的陪伴。”
中午，他们在农场的野餐区吃饭。苏晚煮了刚摘的玉米，顾沉舟煎了鸡蛋三明治，安安坐在小垫子上，一手拿着玉米，一手拿着三明治，吃得满脸都是。顾沉舟帮她擦了擦嘴，她却突然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口，留下个带着玉米香的湿印子：“爸，好吃！”
下午三点，阳光渐渐柔和，一家三口准备回家。安安趴在顾沉舟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玉米棒。苏晚坐在副驾驶，帮女儿把盖在身上的小毯子掖好，转头看向顾沉舟：“下周家庭日，咱们去科技馆吧？安安上次看邻居家的哥哥玩机器人，一直问是什么。”
“好啊，”顾沉舟点头，心里满是期待，“我明天就查科技馆的预约信息，带她去看机器人表演。”
苏晚笑了：“你现在跟以前真不一样了，以前问你能不能陪我们出门，你总说‘忙完这阵’，现在却会主动查攻略。”
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了眼熟睡的安安，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以前总把‘事业’和‘家庭’当成对立面，觉得顾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后来才懂，它们是相辅相成的——事业是为了让家更安稳，家是支撑事业走下去的底气。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车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粉色，像极了砂锅里那碗刚熬好的玉米糊，稠得化不开，满是家的味道。顾沉舟知道，这场危机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过去的偏执——总以为抓住事业就能抓住一切，却差点弄丢了最该珍惜的人。如今他终于学会了平衡，学会了把时间分给家人，学会了在玉米糊的香气里，感受生活最本真的温暖。
回到家，顾沉舟小心翼翼地把安安抱到床上。小家伙翻了个身，嘟囔着“玉米…小羊”，嘴角还带着笑。苏晚走进来，从身后抱住他：“今天累吗？我去煮点玉米水，解解渴。”
顾沉舟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温柔：“不累，比开十个会都轻松。”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顾沉舟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他依然要在事业的战场上奔跑，但他再也不会忘记，家里有一碗温热的玉米糊，有一个等他回家的身影，有一双盼他陪伴的眼睛。这碗玉米糊，这份家的温暖，才是他人生里最珍贵的平衡，是他永远要守护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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