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总带着点温吞的善意，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投下长而软的光斑。空气里飘着现磨咖啡的焦香，混着苏晚刚烤好的蔓越莓饼干甜味，把周末的上午衬得格外熨帖。
顾沉舟坐在沙发上，膝头摊着本厚厚的婚礼场地画册，指尖夹着支银色钢笔，正低头在某一页角落轻轻勾划。他穿了件浅杏色的家居服，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平日里冷硬的轮廓被阳光浸得柔和了些，连垂着眼的模样都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
“咖啡要凉了。”苏晚端着两个白瓷杯走过来，杯壁凝着薄薄的水珠，她把其中一杯推到顾沉舟手边，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温温的热度像电流似的窜了一下。
顾沉舟抬头时，眼底还带着点刚从画册里抽离的专注，见她站在光里，发梢沾着点细碎的阳光，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等你一起。”他伸手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另一只手还没放下钢笔，画册顺势滑到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场地，上周让助理去拍了实图，草坪对着湖，你之前说喜欢开阔的地方。”
苏晚低头看向画册，页面上是片修剪整齐的青草坪，尽头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远处的白顶教堂尖儿透着干净的质感。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湖面的照片，心里软得发颤，却还是皱了皱眉：“是不是太铺张了？我之前看工作室小姑娘说，这种临湖的场地价格要比普通的贵一半还多。”
顾沉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婚礼就一次，我想给你最好的。”他抬眼望进苏晚的眼睛，那里面映着阳光，也映着他的影子，“之前抄袭的事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所有事都顺了，这点心意你不能替我省。”
提到抄袭危机，苏晚心里还是会掠过一丝涩意，但很快就被顾沉舟掌心的温度盖了过去。那段日子她天天在工作室熬到后半夜，客户的质疑、员工的焦虑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是顾沉舟每天不管多晚都来接她，帮她找律师整理证据，甚至在她抱着他哭说“可能要放弃”的时候，轻声说“有我在，你不用退”。
“我不是替你省，是觉得……”苏晚咬了咬唇，视线落在茶几上那本红色的房产证上——昨天顾沉舟把它递到她手里时，她还以为是文件，翻开看到“共有权人”那一栏写着自己的名字，眼泪差点没忍住，“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房产证加名，帮工作室度过难关，我怕……”
“怕什么？”顾沉舟打断她，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明明没哭，却还是软得让人心疼，“怕我吃亏？还是怕欠我太多？”他笑了笑，声音放得更柔，“苏晚，我们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我的就是你的，没有什么欠不欠的。再说，能让你踏实，比什么都重要。”
苏晚鼻子一酸，往他怀里靠了靠，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无名指上还没有戒指，却好像已经能感受到那圈金属的重量——不是饰品，是承诺。
“那……我们再看看别的？”苏晚闷声说，“不一定非要临湖的，只要和你一起，其实哪里都好。”
顾沉舟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苏晚耳边，带着暖意：“好，听你的。”他翻到下一页，指着一个带花廊的场地，“这个怎么样？花廊是紫藤花，你春天的时候不是说喜欢看小区里的紫藤吗？”
苏晚抬眼，画册上的花廊缠绕着淡紫色的紫藤，风一吹好像能闻到花香似的。她眼睛亮了亮：“这个好看！而且旁边还有个小花园，到时候可以让工作室的人帮忙布置，省点装饰费。”
“还想着省钱？”顾沉舟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装饰费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负责喜欢就好。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带着点促狭，“要是让你工作室的人来布置，会不会到时候全是设计图和布料？”
苏晚拍开他的手，嗔了他一眼：“才不会！小雅她们早就说要帮我弄婚礼装饰，说要做独一无二的，比外面的婚庆公司好。”她想起工作室的小姑娘们得知危机解除时的样子，一个个抱着她哭，说“苏姐我们就知道你能行”，心里又暖又软，“再说，她们的手艺可比外面那些流水线好多了。”
顾沉舟点头，把画册合上放在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苏晚的发顶：“对了，下周我妈说想约你妈一起逛街，说是要帮你挑点首饰，你看你这边时间方便吗？”
提到两位妈妈，苏晚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上次见顾家长辈时，她还因为家庭背景的差距有点自卑，怕顾沉舟的妈妈看不上自己——顾妈妈是大学教授，气质优雅，而她妈妈是开小花店的，一辈子围着花和家转。可上次见面时，顾妈妈拉着她的手问她喜欢吃什么，还说“沉舟这孩子性子冷，以后你多担待”，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方便的，我妈上周还说想谢谢阿姨呢，说上次阿姨送的那罐蜂蜜特别好，她泡柠檬水喝了睡眠都好了。”苏晚坐直身体，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挑首饰这种事，我们自己去就好。”
“不麻烦，我妈是真心想给你挑。”顾沉舟放下咖啡杯，伸手把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的耳垂，看着她耳朵慢慢变红，忍不住笑，“我妈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怕挑的款式你不喜欢，让我问你喜欢简约的还是带点设计感的。”
“简约的就好，太复杂的我平时也戴不惯。”苏晚小声说，想起自己妈妈，又补充道，“我妈说想给你织件毛衣，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顾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漫开温柔的笑意：“都好，阿姨织的我肯定喜欢。”他想起第一次去苏家，苏妈妈端出热腾腾的饺子，说“沉舟啊，你别客气，就当自己家”，苏爸爸坐在旁边，递给他一支烟，又赶紧收回去，说“忘了你不抽烟”，那种接地气的温暖，是他在规矩森严的顾家很少感受到的。
两人正说着话，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室的小雅。她接起电话，原本放松的表情慢慢变得有点凝重，时不时点头说“我知道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苏晚看向顾沉舟，有点歉意地说：“小雅说有个客户，之前定了我们的设计，现在又因为之前的抄袭危机有点顾虑，想当面跟我谈谈。”
顾沉舟立刻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递给她：“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公司处理事吗？”苏晚接过外套，有点犹豫，“我自己打车去就好，很近的。”
“公司的事不急。”顾沉舟帮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一半，指尖在她下巴上轻轻抬了一下，“我陪你去，放心。”他知道，虽然抄袭危机已经解决了，但客户心里的顾虑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苏晚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还是会紧张，他在身边，她能踏实点。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
两人出门时，阳光比刚才更暖了些，小区里的银杏树叶开始泛黄，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顾沉舟牵着她的手，脚步不快，慢慢走向停车场。
“其实我有点怕。”苏晚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怕客户还是不相信我们，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工作室又出问题。”
顾沉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眼神坚定：“不会的。抄袭的事我们已经拿出了完整的证据，而且你们的设计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那个客户之前既然定了你们的设计，就说明他认可你们的能力。”他顿了顿，语气放柔，“就算他最后还是要取消，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其他客户，还有以后，不用怕。”
苏晚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慢慢消散。从认识顾沉舟到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永远都是这样，冷静又坚定，像她的定海神针。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嗯，有你在，我不怕。”
顾沉舟被她突然的亲近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快步跟上她的脚步，握紧了她的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金。
到工作室的时候，小雅已经在门口等了，看到他们一起过来，赶紧迎上去：“苏姐，顾总。客户已经在里面等了，就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晚深吸一口气，对小雅笑了笑：“没事，我去跟他谈。”
顾沉舟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有事随时叫我。”
苏晚点头，推开门走进工作室。客户是个中年男人，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脸色不太好。苏晚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水，语气平和：“李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关于之前的抄袭危机，我想跟您详细说一下……”
她把整理好的证据一一拿出来，从最初的设计草图，到修改记录，再到律师出具的证明，条理清晰地跟李总解释。李总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时不时点头，最后看着苏晚，叹了口气：“苏小姐，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就是之前的事闹得太大，我这边董事会有顾虑。现在看了这些证据，我就放心了。”
苏晚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您的理解，李总。我们一定会把您的项目做好，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那我们就按原计划进行。”李总站起身，跟苏晚握了握手，“对了，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脸红了：“谢谢您，还在筹备中。”
送走李总，苏晚转身就看到顾沉舟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瓶她喜欢的草莓味牛奶，眼神里带着笑意：“谈完了？”
“嗯，谈成了！”苏晚跑过去，接过牛奶，打开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从嘴里传到心里，“李总说相信我们了，还祝我们结婚快乐呢。”
顾沉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温柔：“我就知道你可以。”他看了看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了，想吃什么？庆祝一下。”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苏晚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撒娇的小猫。
顾沉舟低笑：“好，回家给你做。”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牵着顾沉舟的手，晃了晃：“顾沉舟，你说我们婚礼的时候，会不会下雨啊？”
“不会，我查了天气预报，那天是晴天。”顾沉舟笃定地说。
“那要是突然下雨了怎么办？”苏晚又问。
“那就撑着伞举行婚礼，”顾沉舟侧过头看她，眼神认真，“只要你在身边，下雨也没关系。”
苏晚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嘴角的梨涡深深的。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暖得像顾沉舟的怀抱。她知道，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只要有顾沉舟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回到家，顾沉舟系上围裙走进厨房，苏晚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熟练地洗排骨、焯水、调酱汁。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顾沉舟，”苏晚突然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去挑戒指啊？”
顾沉舟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明天就去，好不好？”
“好。”苏晚点头，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厨房里传来滋滋的响声，是排骨在锅里翻滚的声音，混着酱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苏晚靠在门口，看着顾沉舟的背影，突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愿意陪你走过所有的风雨，愿意把他的未来，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妈妈的聊天框，打字：“妈，下周跟顾阿姨逛街，我们一起去挑首饰吧。”
很快妈妈就回复了：“好啊，我早就想跟你一起挑了，对了，我给沉舟织的毛衣快好了，等你们回来试试。”
苏晚笑着回复“好”，抬头看向顾沉舟，他刚好也转过身，对她笑了笑：“排骨快好了，再等十分钟。”
“嗯。”苏晚点头，走到他身边，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温度。
顾沉舟反手拍了拍她的手，动作温柔：“别靠太近，小心油溅到你。”
“不怕。”苏晚小声说，“顾沉舟，我好幸福啊。”
顾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也是。”
窗外的夕阳慢慢落下，夜色开始笼罩这座城市。厨房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两人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们的婚礼还在筹备中，未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此刻，只要有彼此在身边，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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