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双色邪异光泽的银针,被云知微颤抖的手指紧紧握住。针尾那两个背对的骷髅头,墨色眼窝幽光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命运。针尖尚未触及皮肤,那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已顺着指尖蔓延,与她体内那灼热游走、啃噬经脉的剧痛激烈冲撞,冰火交织的酷刑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静室内,只有她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那中年男人与其侍从如同石雕般静止带来的、更深沉的死寂。他们没有催促,只是用那种毫无生命波动的目光凝视着她,等待她自行完成这场酷刑。
没有退路。
云知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石室内冰冷污浊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破碎的决绝。她不再犹豫,握着那沉重银针的手,猛地向下一送——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闷响。
针尖并非刺入她小腹的血肉,而是诡异地、如同穿过一层无形的水膜般,直接“没入”了她小腹皮肤之下那跳动灼热的痛楚核心!
“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爆发!那不是单纯的刺伤,而是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带着倒钩的丝线,顺着银针探入的路径,猛地扎进了她经脉的最深处,与她体内那灼热的“同归蛊”死死纠缠在一起!
她整个人如同被抛上岸的鱼,猛地弓起了身子,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鸣,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纱裙。握着银针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脱力松开。
那中年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银针上半截亮银的部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正在汲取她生命与痛苦的精粹。而针尖没入她体内的部分,则传来一阵阵强烈的、被拖拽的吸力!
它在拉扯!这“蛊引”正在强行将她体内的“同归蛊”拖拽出来!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猛过一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冰冷的丝线缠绕、拉扯,几乎要脱离原位。经脉中,那灼热的蛊虫似乎也在疯狂挣扎,啃噬得更加凶猛,与银针的拖拽之力形成了残酷的拉锯战,而她的身体,就是这场战争的战场。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尽的痛苦彻底撕裂、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轰!!”
一声巨响猛地从静室厚重的铁木门外传来!
整个石室都仿佛随之震动了一下!
那中年男人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精光四射的眼睛猛地转向紧闭的铁门。
门外,传来了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以及短促凄厉的惨叫,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与破坏声!
有人强行闯入了这艘船的禁区!而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这里!
是……他吗?
云知微被剧痛模糊的意识里,猛地闪过这个念头。是沈砚?他摆脱了那诅咒?他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让她几乎涣散的意志强行凝聚起一丝微光。
然而,就在这外界突变引得中年男人分神的刹那——
云知微体内那被银针拉扯的“同归蛊”,仿佛也受到了某种外部刺激,或是感知到了宿主情绪剧烈的波动,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一次挣扎!
“呃!”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炽热如火、又阴寒如冰的气流,顺着银针蛊引被强行拖拽的路径,猛地从小腹窜起,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冲心脉!
完了!
云知微心头一凉,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心脉尽碎而亡。
但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那股诡异的气流在冲抵她心口的瞬间,竟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猛地一滞!紧接着,那股力量仿佛找到了另一个宣泄口,或者说,受到了某种更深层、更隐秘的牵引,竟硬生生偏转了方向,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她另一条从未察觉的隐晦经脉,疯狂涌向她的右臂!
“咔嚓……”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经脉被强行拓宽、几近断裂的细微声响。右臂瞬间肿胀、麻木,皮肤下的血管凸起虬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
而与此同时,那根双头银针蛊引,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哐当”一声,从她无力松开的手指间脱落,掉在冰冷的石地上。针身那暗红色的部分,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漆黑。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和遍布四肢百骸的、细微的撕裂痛感。
云知微瘫软在石床上,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冷得如同坠入冰窟。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自己的右臂。
那里,皮肤之下,紫黑色的痕迹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勾勒出……某种图案的雏形?
不是蛊虫。
那“同归蛊”并没有被引出体外!
它似乎……在她体内发生了异变,或者,与这银针蛊引、与她本身某种特质结合,形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门外激烈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死寂,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中年男人缓缓收回望向铁门的目光,再次落在云知微身上,当他的视线触及云知微右臂上那正在缓缓成型的、紫黑色的诡异图案时,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掠过了一丝……惊诧!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重无比的撞击,狠狠砸在铁木门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门外那破坏性的力量,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正在强行破门!
中年男人脸色微沉,不再理会瘫软的云知微,对身后的侍从做了一个极快的手势。侍从点头,迅速端起那个依旧紧闭的琉璃蛊盅,身影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静室侧方一个之前毫无痕迹的暗门之后。
中年男人自己,则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对不过尺长、通体乌黑、尖端闪烁着蓝汪汪幽光的分水刺。
“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铁木门,终于不堪重负,从中间猛地炸裂开来!木屑纷飞中,一个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踏着满地的狼藉,踉跄却又无比坚定地,闯了进来!
是沈砚!
他脸上的纯白面具已经不知所踪,露出那张苍白如纸、却俊美如昔的脸。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血迹,嘴角残留着一抹刺目的鲜红。他的墨色长袍破损严重,多处染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臂——衣袖尽碎,裸露出的手臂上,之前那缠绕而上的血色咒文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活物般深深烙印在了皮肤之下,如同无数条狰狞的血色蜈蚣在皮肉间蠕动,并且……依旧在向着心口的方向缓慢而执拗地蔓延!
他的眼神,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里面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暴戾,以及……一种在看到石床上瘫软的云知微时,骤然爆发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烧殆尽的恐慌与痛楚。
他的目光,先是死死锁在云知微惨白如纸、汗湿淋漓的脸上,确认她还活着。然后,猛地转向静室内唯一站立着的中年男人,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中年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分水刺,眼神凝重。
而瘫软在石床上的云知微,在沈砚闯进来的瞬间,目光与他那赤红疯狂的眸子对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还活着……
但他看起来……比她好不了多少……
那诅咒……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向了自己那布满紫黑色诡异图案、仍在微微蠕动的右臂。
沈砚那赤红疯狂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右臂上。
当看清那紫黑色图案正在逐渐清晰的轮廓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甚至连那疯狂的赤红都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巨大震惊与某种了然宿命般的绝望!
那图案……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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