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天就凉下来了。风一吹，玉米叶子开始发黄，沉甸甸的棒子垂下来，压得秆子直打晃。
老张头天天往地里跑，手里攥着个烟袋锅，蹲在地头数玉米须子。\"差不多了，\"他磕磕烟灰，\"再过十天，就能掰了。\"
阿澈让二柱子准备镰刀和麻袋，又让人把打谷场扫干净。\"今年雨水足，收成指定差不了。\"二柱子扛着扫帚，乐得合不拢嘴，\"到时候多分点棒子面，给我娘捎回去。\"
正说着，阿木跑过来了，喘得直不起腰。\"官爷，大首领让我问问，他们的玉米......能收了不？\"
\"他们的也黄了？\"阿澈挺意外，\"我去看看。\"
关外的两块地里，玉米长得比关里的矮些，棒子也小，但穗子沉甸甸的，看着挺实在。大首领正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扒开一个棒子，露出金黄金黄的粒儿，乐得嘴都合不上。
\"能收了不？\"他抬头问阿澈，眼里闪着光。
\"再等几天，让粒儿再干巴点。\"阿澈捏了捏玉米粒，\"到时候我让老张头带人教你们。\"
大首领使劲点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阿澈，是颗野核桃，油光锃亮的，看着盘了有些日子。\"给你。\"他咧着嘴笑。
阿澈接过来揣兜里：\"谢了。\"
过了五天，老张头说能收了。阿澈让赵虎带十个弟兄，扛着镰刀去帮蛮族。大首领早带着人在地里等着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手里攥着石刀木斧，看着挺着急。
\"先掰棒子，再割秆子。\"老张头示范着，把玉米棒子从秆子上掰下来，扔进筐里，\"别硬拽，顺着劲儿拧。\"
蛮族的人学得快，没一会儿就上手了。大首领掰得最欢，额头上的汗珠子往下掉，也顾不上擦。他媳妇背着个小筐，跟在后面捡掉在地上的碎棒子，看见阿澈，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
孩子们也不闲着，在地里跑来跑去，捡大人漏下的小棒子，攒多了就倒进大筐里。有个小娃举着个比拳头还小的棒子跑过来，往阿澈手里塞，嘴里咿咿呀呀的。
阿澈接过来，举着跟他比划：\"这个太小啦，得留着当种子。\"
小娃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跑去找大的。
中午歇脚的时候，大首领杀了只羊，架在火上烤。油滴在火里，滋滋地响，香味飘出老远。赵虎凑过去闻了闻：\"这手艺，比老王头强。\"
\"那是，\"阿木在旁边说，\"我们大首领烤羊，在部落里是最好的。\"
烤好的羊肉外焦里嫩，撒上点盐，香得人直咽口水。大首领用刀割了块最肥的，递到阿澈手里：\"吃，管够。\"
阿澈咬了一大口，满嘴流油：\"好吃。\"
大首领乐了，又割了块给赵虎，赵虎也不客气，张嘴就啃。
下午接着干，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块地的玉米总算收完了。堆在帐篷前，像两座小山。大首领围着玉米堆转了两圈，突然对着阿澈跪下了，咚地磕了个响头。
阿澈赶紧把他扶起来：\"这干啥？\"
\"谢你，\"大首领眼里有点红，\"以前，冬天总挨饿。现在有玉米，饿不着了。\"
\"这是你自己种的，该谢你自己。\"阿澈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明天我让人来教你脱粒，再帮你把粮食存起来，防潮。\"
大首领使劲点头，又让人把最好的玉米棒子装了两麻袋，非要送给关里。\"给弟兄们吃。\"他说。
阿澈没推辞，让赵虎拉回去，分给伙房。第二天老王头做了玉米饼，黄澄澄的，咬一口直掉渣。二柱子一口气吃了三个，拍着肚子说：\"这自己种的就是不一样，比买的香。\"
脱粒的时候，蛮族的人看傻了眼。关里带来的石碾子一滚，玉米粒就哗哗往下掉，比他们用手搓快多了。大首领围着石碾子转来转去，拉着阿澈的胳膊问：\"这个，能给我们一个不？\"
\"这个太大了，不好搬。\"阿澈想了想，\"让铁匠给你们打个小的，能用就行。\"
大首领乐得直搓手，当天就让阿木背了半袋山货去关里，说是给铁匠的谢礼。铁匠老李见了，笑着说：\"这活儿我乐意干，不用谢礼。\"
没过三天，老李还真打了个小碾子，比关里的轻一半，两个人就能抬动。大首领见了，抱着碾子摸来摸去，跟宝贝似的。
脱完粒，阿澈又让人教他们把玉米分成两份，一份当下粮，一份当种子。\"明年开春，再多种点。\"阿澈说，\"种多了，不光够吃，还能换别的东西。\"
大首领听得认真，让阿木拿根炭笔，在兽皮上画下来，说是怕忘了。
这时候，关里的玉米也收完了，打谷场上堆满了粮食。李将军让人盘点，比去年多收了三成。\"今年冬天，不用愁了。\"他笑着对阿澈说，\"还能多换点蛮族的山货，给弟兄们添点零嘴。\"
阿澈刚要说话，看见大首领背着个麻袋跑过来，满头大汗。\"官爷，你看这个。\"他把麻袋往地上一倒，滚出来十几个大南瓜，黄澄澄的，是他们在玉米地里套种的。
\"这是啥？\"赵虎凑过去看，\"长得跟个大灯笼似的。\"
\"能吃，甜的。\"大首领用手比划着，\"煮着吃，烤着吃，都行。\"
阿澈让老王头拿两个回去，晚上蒸着吃。果然挺甜，面面的，比红薯还好吃。\"让他们多种点这个，\"阿澈对赵虎说，\"明年咱们也在地里套种，省得浪费地方。\"
过了几天，大首领又来找阿澈，说是想跟关里换点麦种。\"我想种麦子，\"他说，\"听说那个磨成面，能包饺子。\"
\"行啊，\"阿澈挺高兴，\"等秋收完了，就给你匀点。让老张头再教教你，麦子比玉米难种。\"
大首领连连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串野山枣做的项链，红通通的，挺好看。\"给你，\"他往阿澈脖子上一挂，\"我闺女做的。\"
阿澈摸了摸项链，挺沉。\"替我谢谢她。\"
大首领笑了，露出两排白牙，转身跑回营地，老远还听见他在喊，像是在跟族人说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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