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御花园菊苑。
苏棠特意提早到了片刻，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轻轻摇着团扇，心中盘算着等会儿要说的话。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陵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旗装，独自一人款款走来。见到苏棠，她微微福身：\"姐姐久等了。\"
\"妹妹来得正好。\"苏棠笑着拉她坐下，\"这菊苑秋色正好，咱们姐妹说说话。\"
安陵容垂眸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显然心中不安。
苏棠也不急着切入正题，先指着不远处一丛金菊道：\"妹妹看那菊花，开得正好。我记得妹妹最擅调制菊香，不知可有什么心得？\"
提到擅长的领域，安陵容神色稍缓：\"菊香清雅，最宜秋日。只是调制时需注意......\"
她细细讲解起来，苏棠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这番作态让安陵容渐渐放松下来。
待她说完，苏棠才轻叹一声：\"妹妹这般才华，却总被人轻看，实在可惜。\"
安陵容神色一黯：\"是陵容资质平庸......\"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苏棠打断她，\"昨日华妃那般刁难，莞贵人不也一言未发？要我说，这宫里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安陵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苏棠知道戳中了她的痛处，继续道：\"妹妹可知道，为何皇后娘娘总让你做些绣活献礼？\"
\"这是娘娘抬爱......\"
\"抬爱？\"苏棠轻笑，\"若是真抬爱，为何从不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为何华妃刁难时从不维护？\"
安陵容脸色渐渐发白。
苏棠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后娘娘待你好，是因为你有用。可若是哪天你没用了呢？\"
这话说得直白，安陵容浑身一颤。
\"姐姐为何要与陵容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妹妹是个聪明人。\"苏棠直视着她的眼睛，\"聪明人之间，不需要那些虚情假意。我今日来找妹妹，就是看中了妹妹的才华。与其被那些人利用完就丢，不如我们姐妹联手，各取所需。\"
安陵容眼中闪过惊疑：\"姐姐想要什么？\"
\"我要一个可靠的盟友。\"苏棠坦然道，\"妹妹要的，无非是有人护着，不再受人欺凌。我们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岂不比那些虚情假意来得实在？\"
这番话太过直白，反倒让安陵容愣住了。她习惯了后宫那些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突然遇到这般直来直去的，反而不知如何应对。
\"姐姐......就这么信得过陵容？\"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自己的眼光。\"苏棠微笑，\"我看得出，妹妹是个明白人。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苏棠警觉地抬头，只见甄嬛带着浣碧、流朱往这边走来。
\"真是巧了。\"甄嬛笑吟吟地走近，\"两位妹妹也在此赏菊？\"
安陵容慌忙起身行礼，神色慌乱。
苏棠却从容不迫：\"是啊，正和安妹妹讨论菊香的调制呢。姐姐可要一起听听？\"
甄嬛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道：\"不必了，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只是提醒安妹妹一声，前日说的那方绣帕，太后还等着要呢。\"
安陵容连忙道：\"陵容这就回去赶工。\"
甄嬛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苏棠一眼，这才带着宫女离去。
待她走远，安陵容才松了口气，额上已渗出细汗。
苏棠冷眼看着这一幕，轻声道：\"妹妹瞧见了？在莞贵人心里，你的手艺比你这个妹妹更重要。\"
安陵容咬紧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怨怼。
苏棠知道时机已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这个，送给妹妹。\"
安陵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珍珠耳坠，颗颗圆润光泽。
\"姐姐这是......\"
\"这不是赏赐，是结盟的信物。\"苏棠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跟着我，我必不会亏待你。但若你选择继续做那些人的棋子，我也绝不勉强。\"
安陵容握着锦盒，指尖微微发颤。良久，她轻声道：\"姐姐今日的话，陵容会好好想想。\"
\"不急。\"苏棠微笑，\"来日方长。\"
送走安陵容后，苏棠独自在菊苑又坐了片刻。她知道，对于安陵容这样多疑的人，太过热情的拉拢反而会让她警惕。这样直白地表明利害关系，反倒更容易让她接受。
果然，接下来几日，安陵容虽未明确表态，却开始频繁往来承乾宫。有时是请教绣工，有时是讨论香道，但每次都会带些小礼物来，或是新绣的帕子，或是新调的香囊。
苏棠照单全收，却从不追问她的决定。她知道，这时候逼得太紧反而不好。
这日，安陵容又来承乾宫，神色间带着几分犹豫。
\"姐姐，\"她轻声问道，\"若是陵容愿意与姐姐携手，姐姐要陵容做什么？\"
苏棠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一笑：\"妹妹继续做现在的自己就好。该去景仁宫请安就去，该为太后制香就制。只是......\"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遇到什么事，先来与我商量。有什么消息，也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安陵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陵容明白了。\"
又过了几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华妃献给太后的寿礼中有一尊玉观音，不知怎的竟出现了裂痕。太后很是不悦，华妃气得在翊坤宫大发雷霆。
安陵容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承乾宫告知苏棠。
\"姐姐可知道这事？\"她压低声音，\"听说华妃娘娘怀疑是有人故意损坏的。\"
苏棠轻笑：\"她自然要这么说，总不能承认是自己保管不善。\"
安陵容欲言又止。
\"妹妹有话但说无妨。\"
\"陵容听说......\"安陵容声音更低了，\"那尊玉观音前日还好好的，是昨日才发现的裂痕。而昨日只有莞贵人去给太后请过安......\"
苏棠挑眉：\"妹妹的意思是？\"
\"陵容不敢妄加猜测。\"安陵容垂下眼帘，\"只是觉得这事太过巧合。\"
苏棠心中暗喜。安陵容会来告诉她这些，说明已经开始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妹妹记住，\"苏棠正色道，\"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说。华妃和莞贵人之间的恩怨，与我们无关。\"
安陵容会意地点头：\"陵容明白。\"
送走安陵容后，苏棠心情大好。安陵容今日的举动，已经明确表示了她的选择。
这个多疑敏感的女子，终于被她用最直白的方式打动了。不是因为真情实意，而是因为明明白白的利益交换。
苏棠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菊花。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在这后宫中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的盟友。
虽然这个盟友还需要时间慢慢巩固，但至少，她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要让这个盟友变得越来越可靠，越来越离不开她。
而这，正是她最擅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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