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的靴底没有触到预想中的冰冷石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流动的触感——那是被压缩在圣殿地面的星河,无数细碎的光点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攀援,仿佛要将他拖进时空的漩涡里。他身旁的叶燃紧了紧握着拳套的手,指节泛白,显然也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住。
抬头望去,时间圣殿的穹顶并非砖石搭建,而是由无数漂浮的“历史切片”构成:有身披铠甲的战士在城门下浴血,有祭司在祭坛前高举权杖吟唱,甚至有孩童追逐着飘落的花瓣——这些片段如同破碎的琉璃,在穹顶缓慢旋转,折射出斑斓却又哀伤的光。而大殿正中央,一颗半透明的水晶悬浮在虚空之中,它以呼吸般的频率交替着“完整”与“破碎”的形态,每一次碎裂都迸发出细小的时间乱流,让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
那就是“时之悖论核”,他们此行的终点,也是这颗遗忘之都濒临崩溃的根源。凌曜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时之沙漏,沙漏外壳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在回应他的紧张。他们穿越了坍塌的时间隧道,击败了守在回廊的时空幻影,历经九死一生才站在这里,只需要将沙漏嵌入悖论核,就能稳定这个失控的时间奇点。
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如同风化的砂石,突然在空旷的圣殿中响起:“外来者,你们终于来了。”
凌曜和叶燃猛地转头,只见悖论核旁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着暗金色祭司长袍的老者。他的长袍上绣着早已失传的星轨纹路,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泛白的布料。老者的面容沟壑纵横,却让两人心头同时一震——那眉眼、那鼻梁的轮廓,竟与他们在时间碎片中见过的年轻大祭司卡萨有八分相似!
但那双眼睛截然不同。年轻卡萨的眼中盛满了对信仰的虔诚与智慧,而眼前这双眼睛,深陷在眼窝中,瞳孔里翻涌着无尽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
“你是……年老的卡萨?”叶燃压低声音,周身泛起淡淡的能量微光,那是之前在“圣泉副本”中获得的祝福之力,此刻已下意识地进入戒备状态。
老者没有否认,只是枯瘦的手指指向凌曜怀中的沙漏,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放下沙漏。它的回归,只会让这痛苦的循环再次开始。”
凌曜握紧了沙漏,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将老卡萨的话语与周围紊乱的时间流拼接起来。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冷了几分:“你怕的不是循环,是消失。沙漏归位后,时间线会修正——那个‘犯错’导致时间崩溃的年轻卡萨会被引导向正确的路,而作为悖论产物的你,就会彻底湮灭。”
老卡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发出苍凉而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在圣殿中回荡,让穹顶的历史碎片都跟着剧烈晃动:“修正?不,是替代!年轻的我只会重蹈覆辙,走上和我一样的路——看着这座城市一次次崩塌,看着亲人朋友在时间乱流中化为飞灰,永远困在这永无止境的循环里!”
他猛地抬手,掌心凝聚出几道扭曲的光刃——那是被固化的时间碎片,碎片中清晰地映出两人曾经历过的绝境:有深渊生物沾满黏液的利爪,有镜中幻影撕裂身体的剧痛,还有末日乐园里变异体张开的血盆大口。
“唯有终结这一切,所有的‘错误’才能被抹除,包括你们的存在!”
话音未落,时间碎片如利刃般射向凌曜和叶燃。叶燃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拳风裹挟着能量微光轰出,硬生生将迎面而来的碎片击碎。碎片炸裂的瞬间,无数细小的光影飞溅,那是他们过去的恐惧具象化的产物,落在地上便化为虚无。
“凌曜,你找机会!我来挡住他!”叶燃一边格挡着不断袭来的碎片,一边急声喊道。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只能暂时拖延,老卡萨的能力源于时间本身,只要悖论核还在运转,对方就能源源不断地召唤过去与未来的攻击。
凌曜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沙漏与悬浮的悖论核上。他闭上眼,任由沙漏散发出的微光包裹住自己,意识顺着时间流延伸——终于,他看到了那条隐藏在虚空中的因果线。它像一条缠绕的丝线,一端连着时之沙漏,一端系着悖论核,而老卡萨的存在,正是这条线上最顽固的死结。
攻击老卡萨只会让死结更紧,甚至引发悖论核的彻底爆炸。他必须同时做两件事:既要用沙漏稳定时间流,又要解开老卡萨心中的执念——那才是悖论的根源。
“叶燃,信我!”
凌曜突然睁开眼,猛地将时之沙漏抛向空中。沙漏在半空中悬浮,周身绽放出柔和却强大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瞬间压制住了周围狂暴的时间乱流。老卡萨的动作明显一滞,召唤出的时间碎片也变得黯淡。
就是现在!
凌曜没有冲向沙漏,反而朝着老卡萨扑了过去。老卡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攻击,却见凌曜从怀中掏出一枚闪烁着莹白光芒的符箓——那是他们在“镜中幻城”副本里,从守护神像手中得到的【心灵安定符】。
“以此刻为锚点,修复因果!”凌曜用尽全力将符箓拍在老卡萨的额头上,同时对着空中的沙漏厉声大喊,“目标——他内心深处,最后悔的那个瞬间!”
符箓接触到老卡萨皮肤的刹那,光芒骤然暴涨。老卡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无数记忆的光影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有他年轻时与同伴欢笑的画面,有他在祭坛前立下誓言的场景,最后定格在一个雨夜——年轻的他握着权杖,眼睁睁看着挚友被时间乱流吞噬,却因为犹豫而没能伸出手。
那就是他的执念,是一切错误的开端。
时之沙漏接收到指令,光芒瞬间笼罩住老卡萨。在光芒的包裹下,老卡萨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年轻,花白的头发逐渐变黑,皱纹慢慢消退,仿佛正顺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回到那个他最想改变的瞬间。
成功了?叶燃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整个时间圣殿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脚下的星河开始暗淡,光点一个个熄灭;头顶的历史穹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碎片簌簌落下;就连悬浮的时之沙漏,光芒也开始忽明忽暗。
一股冰冷、毫无感情,却又无比浩瀚的意识,如同涨潮的海水般席卷了整个空间。它超越了老卡萨的气息,超越了这座遗忘之都的边界,甚至超越了两人对“深渊回廊”的所有认知。
凌曜和叶燃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那个意识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响,带着绝对的威压与不容置疑的质问:
“是谁……在触碰时间的权柄?”
沙漏的光芒僵在半空,老卡萨的转化进程戛然而止,他保持着半年轻的模样,僵在原地不动。凌曜和叶燃也浑身冰冷,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
老卡萨只是时间悖论的产物,而此刻出现的,或许是“深渊回廊”本身的根源意识——那个孕育了所有副本、掌控着这里一切规则的存在。
他们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是某个boSS,而是这片空间的“神”。
圣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穹顶的裂痕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坍塌。凌曜盯着半空中光芒黯淡的沙漏,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们不仅没能稳定时间奇点,反而惊醒了最可怕的存在。
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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