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漫过玄霄宗后山的青竹,李瑶将杂役腰牌按在石门凹槽时,指节微微发紧。
腰牌上的泥渍蹭得她掌心发痒,像根细针挑着神经——这是汤凛特意让人从最底层杂役身上换的,带着新沾的土腥气,连刻痕都磨得毛糙,正是那些天没日没夜钻地脉的苦役才有的模样。
“呼吸放匀。”汤凛的声音从身侧飘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
他的道袍下摆沾了半片枯叶,此刻正垂着头,帽檐阴影遮住眉眼,倒真像个被监工骂惯了的小杂役。
可李瑶知道,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捏着半块甜杏干——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甜酸味能让他的剑更稳。
石门“咔”地裂开缝隙,命织草在李瑶袖中轻轻一颤。
她能感觉到那株灵植的藤蔓正沿着她的手腕攀爬,叶尖渗出的黏液在空气中划出极淡的绿痕,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们往左偏三步。
巡逻弟子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时,汤凛的肩膀微微一绷,却在她指尖轻碰他手背的瞬间放松下来——那是他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地脉入口的石阶潮湿黏腻,李瑶数着第三十七级时,命织草突然在袖中蜷成一团。
她心头一跳,抬眼便见前方石壁上浮动着幽蓝阵法光纹——那是玄霄宗专门用来监控地脉异动的“锁灵阵”。
“闭眼。”汤凛低声道,指尖快速结了个隐息诀。
李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突然变得像块沉在井底的石头,连命织草都不再轻颤。
而她自己的灵植亲和力此刻正顺着指尖渗出,像团无形的雾裹住两人。
锁灵阵的光纹扫过他们时,李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上回在幻境里,大能说她是“意志聚合体的破绽”,此刻这破绽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阵法光纹熄灭的刹那,命织草猛地顶了顶她掌心。
李瑶顺着那股力道抬眼,便见前方石阶尽头豁然开朗。
那是座比她想象中更恢弘的地宫。
无数由愿力凝成的光带从穹顶垂落,在半空中交织成塔状结构,每根光带都泛着不同的颜色:有求道者的青、思亲者的暖金、复仇者的暗红……它们最终汇聚在塔心,缠绕成一颗流转着星芒的核心,像团被丝线裹住的活物。
“这是……愿力共鸣塔?”李瑶脱口而出。
她想起愿察司那本被虫蛀的古籍里提过,上古大能曾用众生愿力炼制命律核心,没想到竟被玄霄宗藏在地脉深处。
“嘘——”汤凛突然扣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目光却像淬过冰的剑,死死锁着塔顶。
李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呼吸骤然一滞。
塔顶平台上立着道身影,紫金长袍在愿力光带中翻卷如浪。
那人背对着他们,腰间玉牌刻着玄霄宗长老特有的云纹——正是半月前还在讲经堂给弟子们讲“清心诀”的无尘子。
“你们终于来了。”无尘子的声音像古钟震响,带着回音。
他缓缓转身,眉骨处有道极淡的疤痕,从额角斜贯至下颌,在愿力光中泛着青灰。
李瑶想起愿察司失踪的两位长老,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地脉入口——原来从那时起,无尘子就在等他们。
汤凛将李瑶往身后带了半步,腰间佩剑发出轻鸣。
李瑶能感觉到他指尖的甜杏干已经被捏成碎末,可他的声音依旧平稳:“长老不在讲经堂,躲在地脉里操纵命律核心,是嫌玄霄宗的因果还不够重?”
无尘子笑了,指节轻叩塔身。
命律丝线突然如活物般窜出,在他们四周织成密网。
“因果?”他的目光扫过李瑶袖中微动的命织草,“你们可知这核心每天要吞多少不甘的愿力?被辜负的爱、求而不得的恨、明明该成仙却陨落的不甘……这些愿力若散出去,能让整个修仙界的修士走火入魔。”他抬手按住核心,指尖泛起与光带同色的涟漪,“我在重塑秩序,让该圆满的圆满,该陨落的……”他的目光在李瑶脸上顿了顿,“提前陨落。”
李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幻境里那个被撕去面容的大能,想起黑影说她“不是真命之女”——原来所谓“真命”,不过是无尘子用命律核心编织的谎言。
“你以为自己是天命?”汤凛冷笑,掌心凝聚起冰锥。
可李瑶知道,那冰锥还没碰到丝线就会被绞碎——命律丝线连天劫都能引,何况凡人法术。
无尘子却似没看见汤凛的动作,他的视线始终锁着李瑶:“你身上的灵植亲和力,是破局的关键。”他伸出手,指尖的丝线突然缠上李瑶手腕,“跟我来,你会明白……”
剧痛从腕间窜起,李瑶却笑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被缠住的手腕,袖中命织草的藤蔓正顺着丝线缝隙缓缓攀爬,叶尖渗出的黏液在丝线上腐蚀出极细的裂痕——这是她方才被推到汤凛身后时,故意让命织草蹭到的机会。
“明白什么?”她仰起脸,眼尾微挑,“明白你才是那个操纵宿命的‘意志聚合体’?”
无尘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命织草的藤蔓在核心表面又往前探了半寸。
李瑶的冷笑裹着三分讥讽七分笃定,腕间被命律丝线勒出的红痕里,命织草的藤蔓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沿着丝线倒灌。
她能清晰感知到灵植叶片上每一道绒毛都在震颤——方才故意暴露破绽让丝线缠上手腕,原就是要借这“束缚”做跳板。
此刻那些被黏液腐蚀出的裂痕里,命织草的生机正如同涨潮的水,顺着丝线纹路往核心处疯狂渗透。
“盗贼?”无尘子的瞳孔因被戳穿而收缩成针尖,指节捏得泛白,“你懂什么?当年那老东西用众生愿力编织天命时,可曾问过那些被他判定‘该陨落’的人是否甘心?”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穹顶愿力光带簌簌颤动,“我不过是让这堆破铜烂铁真正‘活’过来,让不甘者有不甘的资格——”
话音未落,李瑶袖中传来命织草特有的清冽香气。
那是灵植完成渗透的信号。
她眼尾微挑,尾音陡然拔高:“所以你就把自己当新的天命?”
“咔嚓——”
一声细不可闻的脆响混在她的话音里。
命律核心表面,最外层由暗红愿力编织的丝线突然断裂。
李瑶能感觉到掌心的命织草正兴奋地舒展叶片,像只完成恶作剧的灵宠。
汤凛的反应比她更快。
寒霜剑出鞘的清鸣刺破空气的刹那,他已旋身挡在李瑶前方。
冰蓝色剑气裹着寒雾劈向断裂处,精准斩在核心与无尘子相连的三根主丝线上——那是方才李瑶用命织草标出的“命门”。
“放肆!”无尘子踉跄半步,指尖渗出的鲜血溅在核心上。
原本有序流转的愿力光带突然乱作一团:求道者的青光撞碎思亲者的暖金,复仇者的暗红绞着求生者的淡紫,整个地宫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状的裂痕从核心处向四周蔓延。
李瑶趁机咬破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命核之力如火山喷发。
她能看见自己的指尖浮起淡绿色光雾,那是灵植亲和力与命核共鸣的征兆。
命织草从袖中窜出,藤蔓疯长成碗口粗的绿蟒,所过之处,命律丝线像被火烤的冰,滋滋冒着青烟消融。
但无尘子的反击更快。
他甩袖震碎身侧欲要靠近的藤蔓,另一只手狠狠拍在核心上。
原本乱作一团的愿力突然凝成千万把细刃,刃身流转着各异的光色,带着求而不得的怨、爱而不得的恨,尖啸着朝两人刺来。
“小心!”汤凛旋身将李瑶护在怀里,寒霜剑在头顶织出冰盾。
可第一把刃刺破冰盾时,他的嘴角便溢出了血——这些刃不是普通灵兵,每一道都裹着活人最浓烈的执念,冰盾再坚,也挡不住人心的重量。
李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汤凛后背的道袍。
她能感觉到命织草的藤蔓在两人身周疯狂生长,试图用灵植的生机抵消执念的侵蚀,可那些刃却像有生命般,专挑藤蔓的薄弱处钻。
一根暗红刃擦过她耳际时,她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个被撕去面容的大能——原来他说的“意志聚合体的破绽”,指的从来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用别人的不甘堆砌权力的疯子!
“够了。”
一道清越如松风的声音突然劈开战场的喧嚣。
李瑶猛地抬头。
不知何时,愿果正悬浮在核心上方,原本暗哑的金芒此刻亮得刺眼。
光芒中,一道白袍虚影缓缓凝聚:广袖垂云,眉如远黛,额间一点朱砂痣像滴未干的血,正是幻境里那个被撕去面容的大能!
无尘子的动作骤然凝固。
他望着那道虚影,喉结滚动数下,突然笑了:“你终于肯现身了?当年你用命律核心定人生死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虚影却未看他,目光先落在李瑶身上。
李瑶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那眼神太熟悉,像极了她在幻境里无数次望向“真命之女”时的温柔与遗憾。
“你终究走上了我最不愿看到的路。”虚影转而看向无尘子,声音里浸着千年霜雪,“当年我封了命律核心的自主意识,是怕它吞噬修士的灵智;如今你却唤醒它,用众生愿力养出个更可怕的怪物。”
“怪物?”无尘子突然狂笑,他踉跄着退到核心旁,伸手按住那流转的星芒,“当年你收我为徒时,说要教我‘替天行道’;后来我亲眼见你为了维持天命,把我最亲的师姐推进天劫里——她才金丹境,你却用命律丝线捆着她的手脚,说她‘不该活’!”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你说这是为了大局,那谁来替她的大局?”
虚影的指尖微微发颤。
李瑶注意到他腰间玉佩的纹路——和玄霄宗藏经阁那卷上古手札里画的“天命道君”玉佩分毫不差。
原来这虚影,竟是传说中早已坐化的天命道君!
“当年之事,我有苦衷……”
“住口!”无尘子突然暴喝,命律丝线如毒蛇般窜向虚影。
可那些丝线触到虚影的瞬间,竟像被火融化的蜡,“滋滋”冒着青烟消散。
他瞳孔骤缩,终于露出慌乱之色:“你……你根本没死?”
虚影却未回答。
他凝视着无尘子,目光里有痛惜,有无奈,更有一丝李瑶读不懂的悲怆。
当他开口时,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你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
愿果的光芒猛地暗了下去,虚影的身形开始模糊。
李瑶看见无尘子瞬间绷紧的后背,看见汤凛握紧她的手在微微发颤,更看见命律核心深处,一道漆黑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裂缝里,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意在翻涌。
“小心——”
虚影的声音被震动声吞没。
李瑶只来得及抓住汤凛的手腕,便见无数命律丝线裹着黑雾朝他们砸来。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无尘子近乎癫狂的嘶吼:“就算你还活着,这一次,我绝不会输——!”
黑暗中,有个声音轻轻叹息,混着若有若无的梵唱:“傻孩子……你早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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