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
白芷的尸体在毛三怀里渐渐冰冷。
昆仑山巅的风雪呼啸，卷起她散落的长发，发丝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香。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左眼紧闭，右眼的冰蓝色却仍未褪去，仿佛最后一丝魂魄还在挣扎。
毛三跪在雪地里，感觉不到冷。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白芷的脸颊，触到那枚淡蓝色的疤痕——水葵印消散后留下的痕迹。鬼新娘死了，白芷也死了。她们本就是同一缕魂魄的两面，一个消散，另一个也无法独存。
\"不......\"
毛三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像是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扯开衣领，脖子上的阴魂印记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铜戒碎了，爷爷的魂魄散了。
白芷死了，鬼新娘也魂飞魄散。
他还有什么？
风雪中，那块从铜镜残骸里找到的青铜碎片静静躺在地上，边缘的符文泛着微光。毛三抓起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流淌，竟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昆仑只是开始......\"**
鬼新娘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毛三死死盯着碎片，忽然发现血迹流过的地方，符文渐渐连成了一幅地图——那是一座隐藏在雪山深处的青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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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昆仑禁地**
毛三背着白芷的尸体，攀上最后一道冰崖。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甚至皮肤还保持着生前的柔软。毛三不敢深思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固执地带着她，像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冰崖尽头，一道巨大的青铜门嵌在山体中，门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的人脸，每张脸的眼睛部分都是空洞的，里面涌动着黑雾。门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与毛三手中的碎片完全吻合。
\"这就是尽头了......\"
毛三将碎片按进凹槽。
\"咔嚓——\"
青铜门缓缓开启，一股带着古老尘埃的风扑面而来。门内是条向下的阶梯，两侧墙壁上嵌着人皮灯笼，灯笼上写着诡异的文字，像是某种古老的医方。
**\"以魂为药，可肉白骨。\"**
**\"以血为引，可通阴阳。\"**
毛三一步步向下，灯笼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照亮了地宫全貌——
这是个巨大的圆形墓室，中央摆着九口青铜棺，呈环形排列。每口棺材上都连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地底，似乎在束缚着什么。而最骇人的是，棺材之间站着十几道虚影，有男有女，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但面容都与毛三有几分相似！
\"毛家血脉......\"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毛三猛地转身，只见青铜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门口站着个穿黑袍的老者，脸上戴着半张青铜面具——正是昆仑冰窟里那个\"张天师\"的模样！
\"别紧张。\"老者摘下面具，露出与毛仁心七分相似的脸，\"我是毛家第一代鬼医，毛玄。\"
毛三的血液瞬间凝固：\"你不是死在......\"
\"青铜门里没有生死。\"毛玄指向九口棺材，\"这里葬着历代鬼医的肉身，但我们的魂魄都被困在门内，永世不得超生。\"
他走到最近的一口棺材前，轻轻推开棺盖——里面躺着的赫然是毛仁心！
\"爷爷！\"
毛三扑到棺前，却发现爷爷的胸口也有个黑洞，与昆仑冰窟里张天师的尸体一模一样。
\"《鬼医十三绝》不是医书。\"毛玄的声音充满悲凉，\"是青铜门主人编写的'诱饵'，专门吸引医道天才修炼，等大成之日再吃掉魂魄，补充门内消耗。\"
他指向地宫顶部。毛三抬头，只见穹顶上倒悬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中无数黑影蠕动，每张脸都是历代鬼医的模样！
\"门开一次，需要九个鬼医魂魄。\"毛玄苦笑，\"你爷爷当年撕毁医书，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毛三如遭雷击。所以爷爷偷走铜戒，白明月甘愿化鬼，都是为了阻止青铜门开启？
\"那白芷......\"
毛玄看向毛三怀中的尸体：\"她是钥匙，也是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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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白家草庐**
年轻的毛义跪在青铜镜前，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白明月。她的心口插着半截青铜碎片，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裙。
\"义哥......\"白明月颤抖着抓住丈夫的手，\"把我的魂魄......封进镜子里......\"
\"不行！\"毛义泪如雨下，\"那样你会永世不得超生！\"
白明月惨笑：\"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它......\"
她猛地将碎片完全插入心口，一团青光从伤口飞出，径直没入镜中。镜面泛起涟漪，隐约可见一个穿嫁衣的身影缓缓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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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消散**
毛三跪倒在地，头痛欲裂。这些画面像是被硬塞进脑海，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明白了吗？\"毛玄轻声道，\"白明月当年主动将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化为鬼新娘守在阳间，一半潜入镜中做内应。她们等待三百年，就为了等一个能摧毁青铜门的人。\"
他指向毛三：\"就是你。\"
毛三看向怀中的白芷，忽然发现她的右眼不知何时睁开了，冰蓝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穹顶的青铜镜。
\"她......还活着？\"
\"活着，也不是活着。\"毛玄叹息，\"她的肉身早已在三百年前死去，现在的身体是尸参所化。魂魄则被青铜门标记，无法往生。\"
毛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怎么救她？\"
\"两种选择。\"毛玄竖起两根手指，\"一，你带着她的尸体离开，她将永远保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二呢？\"
\"二，\"毛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你走进青铜镜，代替她成为门的新守墓人。这样她的魂魄就能解脱。\"
毛三毫不犹豫：\"我选二。\"
毛玄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抬手按在毛三额头：\"记住，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会看着所有亲人老死，看着沧海桑田，直到下一个替死鬼出现......\"
\"我知道。\"
毛三轻轻放下白芷，在她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当他站起身时，脖子上的阴魂印记突然灼烧般剧痛，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向青铜镜。
\"等等！\"毛玄突然喊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青铜门选中你们毛家？\"
毛三在半空中回头：\"为什么？\"
\"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人。\"毛玄的声音变得诡异，\"毛家祖先是青铜门里逃出来的——你们是镜灵的叛徒后代！\"
这个惊天秘密还没来得及消化，毛三就被彻底吸入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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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世界**
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毛三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四肢沉重如铅。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点亮光——
那是个穿着红嫁衣的背影，长发如瀑，正哼着古老的歌谣。
\"白芷？\"
背影转过身，露出白芷清丽的脸庞，只是左眼漆黑，右眼冰蓝。
\"你来了。\"她微笑，\"我等了好久。\"
毛三想上前抱住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化为无数光点融入黑暗。白芷的身影也越来越淡，像是褪色的水墨画。
\"怎么回事？\"
\"青铜门需要守墓人。\"白芷轻声道，\"但不是你。\"
她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青铜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
\"不！\"
毛三的嘶吼响彻镜中世界。白芷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其中一半飞入毛三体内，另一半则凝聚成鬼新娘的模样。
\"记住......\"鬼新娘的声音渐渐消散，\"活着的人......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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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昆仑山巅**
毛三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怀中抱着白芷的尸体。青铜门完好无损地矗立在眼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唯有脖子上的阴婚印记彻底消失了。
\"白芷？\"
他颤抖着探向白芷的鼻息——没有呼吸，但尸体却开始迅速腐坏，转眼间就化为一具白骨。
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她终于解脱了。
毛三抱着白骨嚎啕大哭，直到眼泪结成冰晶。当夕阳西下时，他擦干眼泪，将白骨小心埋葬在昆仑之巅，立了块无字碑。
转身下山时，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一个正常，另一个则穿着古老的道袍。
\"别怕。\"影子开口，声音赫然是毛玄，\"镜灵的血脉觉醒需要时间。\"
毛三摸了摸心口，那里多了一道灼热的纹路——是青铜门的标记。
\"现在去哪？\"影子问。
毛三望向远方连绵的群山，轻声道：\"回家。\"
风卷起雪粒，模糊了他的背影。山脚下，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若隐若现，很快消散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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