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潮水平息，留下的并非狼藉，而是被涤荡后愈发清澈见底的心湖。月含温那句\"换我来守护你\"的誓言，如同最温暖的篝火，驱散了锦星墨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因过往惨烈而产生的寒意。两人相拥的身影在渐深的夜色中，仿佛要融为一体。
\"我们......去个地方，好吗？\"月含温稍稍退开些许，抬起依旧泛着红晕却异常清亮的眸子，望向锦星墨。
锦星墨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紧了紧与他交握的手，点了点头：\"好。\"
月含温引着他，并未去往任何殿宇楼阁，而是沿着一条被灵草掩映的小径，向着山谷后方一处静谧的坡地走去。那里，是这片山谷中月光最盛之处，并非什么圣地，只是寻常山野，却因远离居所，格外幽静。坡顶平坦，生长着一种会在月光下散发出柔和荧光的细叶草，如同铺了一层天然的银毯。
今夜月色极好，天幕是深邃的墨蓝，一轮满月如同巨大的银盘，清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整个山坡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圣洁的光晕里。夜风带着凉意和草木清香，吹拂着两人的衣袂发丝。
他们在坡顶并肩坐下，身下的荧光草传来微凉的触感。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下，享受着这份劫后余生、心意相通后的宁静。远处山谷的点点灯火，与头顶的璀璨星河遥相呼应。
良久，锦星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侧过头，看向月含温被月光勾勒得愈发清绝精致的侧脸，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含温，\"他唤道，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有件事，我思虑良久，觉得不应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月含温转过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他在听：\"你说。\"
\"我......\"锦星墨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并非完整的、你最初认识的那个锦星墨。\"
月含温眸光微动，却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等待。
\"我的灵魂核心，来自一个......与此界截然不同的异世。\"锦星墨终于说了出来，目光紧紧锁住月含温，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个灵魂，名为颜锦辰。在一次意外后，我的灵魂，或者说颜锦辰的灵魂，进入了这具身体，与原本濒死的锦星墨残魂，以及后来获得的'创始复活诀'传承，融合成了现在的'我'。\"
他吐露着这最大的秘密，语气平静，袖袍下的手指却微微蜷缩，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不知月含温会如何看他，一个占据了他挚爱兄弟身躯的\"异魂\"？
\"起初，我很混乱。拥有锦星墨的记忆和情感，却又带着颜锦辰的认知和本能。对你的靠近，对你的感情，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还是我颜锦辰灵魂深处的......真心。\"锦星墨继续说着，目光坦诚，\"我挣扎过，困惑过，甚至一度不敢靠你太近，生怕这汹涌的情感，只是这身体原主的执念，而非我的本意。我怕......玷污了你们之间那份纯粹的感情。\"
他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彷徨与恐惧。那份关于\"本能\"与\"真心\"的挣扎，远比外在的敌人和伤势更让他煎熬。
月含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愕或者厌恶，只有一种了然和更深的心疼。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锦星墨微微蜷缩的手上，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月含温轻声说。
这次轮到锦星墨愣住了：\"你......知道？\"
月含温微微颔首，月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并非具体知晓你来自异世。但在失忆那段时日，我虽不记得前因后果，魂体深处却本能地依赖你、追寻你。可偶尔，在你凝望我出神时，在你某些与我记忆中略有差异的小习惯里，我能感觉到一丝极淡的、不同于过往的'陌生感'。那感觉并非不好，只是......不同。如今听你言明，方才明白缘由。\"
他回握着锦星墨的手，继续诉说自己的心路：\"那时，我一片空白，唯独对你的气息和靠近，有着无法解释的贪恋。看不见你时会心慌，见你受伤会心痛难当，那份感觉强烈到......超越了我当时贫瘠的记忆所能支撑的范畴。现在想来，我依赖的，或许早已不是模糊记忆里的'锦星墨'，而是眼前这个，拥有着颜锦辰灵魂、会为我落泪、会因本能与真心挣扎的、完整的你。\"
月含温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着锦星墨微微睁大的眼睛：\"至于本能与真心......星墨，若仅是本能，怎会在我魂飞魄散后，让你疯魔至此？若仅是本能，怎会支撑你逆天改命，承受反噬亦不悔？本能是习惯，是烙印，但跨越生死、不惜与天相争的，只能是灵魂最深处的、唯一的真心。\"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锦星墨的脸颊，指尖轻柔地描摹着他的轮廓，声音低沉而温柔：\"无论你曾经是谁，来自何方，此刻在我面前的，为我付出一切、让我心痛的，就是我爱着的锦星墨。你的挣扎，你的坦白，只会让我觉得......这个完整的你，更真实，更让我......无法割舍。\"
锦星墨听着他娓娓道来，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接纳与深情，心中那块关于身份认同的最后巨石，轰然落地。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热，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与委屈，而是被全然理解与接纳的巨大喜悦和感动。
他猛地将月含温拥入怀中，将脸埋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清冷的月华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含温......谢谢你......谢谢......\"
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的懂得，谢谢你的爱，完整地爱着这个完整的我。
月含温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之前他安抚自己一般。他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满的银月，清冷的嗓音在夜色中流淌，带着一丝回忆的恍惚：
\"其实，在失忆时，每次见你因我而强忍伤痛，因我而小心翼翼，我这里......\"他拉着锦星墨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都会莫名地揪痛。那时不懂为何，现在才知，是这颗心，即便忘了所有，也依旧记得爱你，会为你疼。\"
锦星墨抬起头，望进他盛满了月辉与深情的眸子里，心中涨满了酸涩的甜蜜。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月含温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以后再也不会了。\"锦星墨许下承诺，声音低沉而坚定，\"不会再让你心痛，不会再让你等待，不会再让你有任何不安。\"
月含温唇角扬起一抹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如同月下绽放的优昙花：\"我信你。\"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冲破了记忆的封禁，消弭了时空与灵魂来源的隔阂，两颗心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向彼此敞开，真正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再无丝毫缝隙。
\"月含温，\"锦星墨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庄重如同起誓，\"以颜锦辰之魂，以锦星墨之身，以创始复活诀之道，我愿与你，魂命相牵，生死相依，永世不离。\"
月含温迎着他的目光，清冷的眸中水光潋滟，却无比坚定，他缓缓应和，声音虽轻，却清晰地烙印在彼此的魂魄深处：
\"锦星墨，以月含温之名，以复苏之魂，以余生为契，我愿与你，同承风雨，共览山河，永恒不弃。\"
誓言既出，月华似乎更盛了几分，漫天星辰温柔闪烁，仿佛天地为之见证。
无需隆重的仪式，无需世人的见证，在这不黑不灰、唯有月光与星辉的山坡上，他们许下了彼此之间，最重的承诺。
夜风拂过，荧光草随风摇曳，如同无声的赞歌。两人相视一笑，万千柔情，尽在不言之中。未来的道途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紧握的双手与交融的心魂，已足以照亮一切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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