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贺凌渊刚刚批阅完最后一本关于秋收的奏折，只觉得有些疲惫。他靠在龙椅上，端起茶碗，轻轻拨动着浮叶。
李德福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为他换上一杯新茶，低声回禀着今日后宫的动向。
“……慧嫔娘娘今儿也去坤宁宫请安了，瞧着气色已是大好，皇后娘娘还特地赏了对明珠耳铛。”李德福顿了顿，又道，“说起来，皇后娘娘在殿上，还提起了珍妃娘娘的生辰。珍妃娘娘说，想在自己宫里办一场赏花宴，热闹热闹。”
贺凌渊“嗯”了一声，没有立刻说话。
他听着“珍妃”二字，心中微微一动。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潜邸的日子。那时的苏氏，远比现在更加明媚张扬，却也对他一往情深，是陪着他从少年走到君王的旧人。时光流转，新人辈出，可在他心里，她终究是不同的。他知道，丽容华有孕，对她的打击甚大，想来会让她想起小产的事，这些日子，她愈发沉默寡言，想来心中定是不好受的。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罢了，也是该去瞧瞧她了。
他终于开口：“去传个话，朕今日中午，去承乾宫用膳。”
“是。”李德福立刻躬身领命，亲自带着人，快步朝着承乾宫而去。
承乾宫内，气氛还残留着几分晨省后的沉闷。
珍妃刚从坤宁宫回来，正坐在妆台前，心不在焉地由着宫女为她卸下钗环。她在想，该如何打扮，才能在今日去养心殿时，重新夺回皇上的目光。是穿皇上最喜欢的那件妃色长裙，还是戴他亲手为自己簪上的那支步摇？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腹宫女白鹭满面红光地跑了进来，声音激动得发颤：“娘娘！娘娘！李总管来了！”
珍妃一愣，还未及反应，李德福已经领着几个小太监，满面春风地踏入了殿内。
“奴才给珍妃娘娘请安！”
“李总管快快请起，”珍妃心中一紧，以为是自己想办宴会的事惹了皇上不快，连忙起身相迎，“不知总管大驾光临，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德福笑得一脸和煦：“娘娘说的哪里话。皇上说了，有些日子没同娘娘好好用膳了，特命奴才先来知会娘娘一声，皇上今日，在您这里用午膳。”
“什么？”珍妃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千真万确，”李德福笑道，“皇上处理完政事便过来，娘娘好生准备着吧。”
“好，好！”珍妃喜不自胜，连声应着，立刻吩咐白鹭送上厚赏，“有劳李总管了。”
送走了李德福，珍妃脸上的落寞与苍白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重新焕发出了那种独属于宠妃的光彩。
她转身，对着殿内众人高声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小厨房，把我家里前儿才送进来的那些山珍海味都拿出来！做几道皇上最爱吃的菜！还有那坛新开的桂花酿，也温上！快去！”
整个承乾宫，瞬间便因这道口谕而变得生机勃勃。
午时三刻，贺凌渊的龙辇准时出现在了承乾宫的宫门口。
珍妃早已领着众人，换上了一身最华美的宫装，盛装等候在此。
“嫔妾参见皇上。”她盈盈一拜，眉梢眼角，皆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起来吧。”贺凌渊扶起她，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眉头微蹙，“怎么瘦了些？近来可是没有好好用膳？”
一句温和的责备，瞬间让珍妃红了眼眶。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嫔妾没有……只是天气转凉，胃口不大好罢了。”
“胡说，”贺凌渊牵起她的手，一同向殿内走去，“走，陪朕好好用膳。你若再瘦下去，仔细你祖父又上折子，说朕苛待了你。”
“祖父不会”珍妃轻声说道。
两人携手入殿，宫人们流水似的捧上精致的菜肴。贺凌渊亲自为她布菜，看她小口小口地吃了半碗饭，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朕记得，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贺凌渊放下筷子，看着她，温声道，“往年你总说怕麻烦，不想铺张。今年可有什么想头？只管说出来，朕都依你。”
珍妃闻言，眼眶一热，心中所有的委屈与失落，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她的！无论有多少新人进来，这份情意，总是不同的。
她强忍着泪意，为他斟满一杯酒，娇嗔道：“嫔妾哪敢拿这点小事去烦扰皇上。您日理万机，嫔妾生怕扰了您的清净。”
“你的事，在朕这里，从来都不是小事。”贺凌渊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这句情意绵绵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珍妃心中尘封已久的委屈闸门。连日来的故作坚强与骄傲，在这一刻尽数崩塌，酸涩的暖流直冲眼眶，让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份宠妃的体面。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皇上还记得，嫔妾便心满意足了。只是想着，今年宫里热闹，新人妹妹们也多，便想借着生辰，在宫里办一场小小的赏花宴，请姐妹们都来热闹热闹，也算是为皇上解解乏。嫔妾……也想斗胆请皇上，届时拨冗前来，与嫔妾共赏这满园秋色，不知可否？”
贺凌渊听着她话语里那压抑不住的哽咽，心中一软。他从席间起身，走到她身侧，轻轻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又将她冰凉的手握入自己温暖的掌心。
“你的生辰，朕岂有不来之理，说不定还会给你个惊喜。”他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愈发温和，“你放心，只管安排，有什么需要就和皇后说。朕那日，定会到场。”
“谢皇上！”珍妃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重新露出了那种明媚而自信的笑容。她顺势将头轻轻靠在皇帝的肩上，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的依赖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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