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认识老太婆那一天起，她就像陀螺一样，在乔家上上下下忙碌个不停。
平时生龙活虎的人，躺在床上，除了生病，乔老头不作他想。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下午在好味来还好好的，回来拿一个东西，一直不见她回去。
病了怎么不去医院？躺在床上能有什么用，该花钱的还是要花钱。”
乔老头打算把老太婆叫起来，一到去医院让医生给看看，开两个药片吃。
乔玉溪叹了一口气，房间里气氛像粘稠的沥青一样。
“阿奶没有生病，她是被气到了。”
乔老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是生病就好。
开始升起闲心，纳闷的问了一句。
“谁还能够气到她，有本事啊。”
除了前年夏天，玉溪把老太婆气的跳脚牙痒痒。
老太婆这是又遇上对手了？
话音刚落，乔老头便捂着脸“哎呦”痛叫了一声。
只见乔奶抄起床头柜上的橘子，直接往乔老头脸上砸去。
躺着的乔奶，坐直身体，指着乔老头劈头盖脸的大骂：，“你这张臭嘴，不说话没有人当你哑巴！
你个死老头，就是诚心来气我的。
你说说，你有什么用。生的儿女，全都学着你，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好端端的，你冲着我发什么火，我今天可没有惹到你。
你这个老太婆，年纪越大，脾气越怪。”乔老头嘟囔了一句。
莫名其妙被砸，紧接着喷了一顿，乔老头也很委屈。
“我老太婆，对，我就是一把年纪，遭人嫌弃。
你不想和我过，我还不想和你过呢！
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糟老头子，成天就知道使唤我。
以后吃你自己的去！”
乔奶迁怒乔老头，将邪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乔玉溪反倒松了一口气，只要不闷在心里就好。
“阿奶，都快要六点了，赶紧去吃饭。”
“吃饭吃饭，一下午我水都没有喝一口。”
乔奶起身，将床头柜上那一杯红糖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光。
“我年过半百，半只脚都踩进棺材里面。
还能活几年都不知道，还管那些不肖子孙干什么，一个个全死在外面才好。
不认我，我也不认你！”
乔奶发狠的咬牙，吃饭的时候，仿佛在嚼着仇人。
看着对面的乔老头一眼，恶狠狠的嚼着米饭。
看一眼，嚼一口。看一眼，嚼一口。
乔老头被看得心里发毛，哆嗦着手，菜都不敢多夹。
今天晚上都不敢回房间睡觉了，就怕老太婆半夜站在床边举菜刀。
乔老头偷偷地找上玉溪，暗搓搓的问，“玉溪，你阿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惹她发这么大的火？”
乔玉溪同情的看了乔老头一眼。
“你真的想知道？不后悔？”
然后，乔老头整个人自闭了。
大晚上的，乔奶睡不着觉，坐在沙发上，叹气声都这么迟暮沉沉。
乔玉溪半夜起来，便看见乔奶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阿奶。”乔玉溪找了件大衣，披在乔奶身上，“天气冷，别冻着。”
夜深人静，乔奶显得格外孤寂。
“玉溪，你说一说，我做人是不是真的不好？
以前唱戏的还说，狗不嫌家穷。
你小姑嫌弃我给她丢脸。”
挖心一样的难受啊！
沉闷得很，一想到这就堵心。
“阿奶，你把乔秋歌养大，又让她上中专，你不欠她什么。”
六零年，在农村让家里一个女孩子读完中专，这已经比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都强了。
纵然乔奶有诸多毛病，但真不算苛责乔秋歌。
乔秋歌结婚之后，没有通知乔家人，也不让乔家人上门，自己更是甚少回娘家看望年迈的父母。
三过家门而不入，错的是乔秋歌。
“阿奶，是乔秋歌不孝顺，你没必要折磨自己。
她不在意你，你也别在意她好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够回报多少。
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没有道理可言。
不感恩的人，全当一江春水付东流。
“阿奶，你还有三个儿子。
你看看大伯，马上就要给你生孙子了。
估计过年回去，你就能够抱他了。
还有小叔，去年他不是答应了阿爷要生二胎吗？
我爹都四十了，离婚单身汉一个，还不知道会不会找对象？
这些都得指望着你这个老太太掌眼。”
乔玉溪这么一说，乔奶立即分了心。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算算日子，差不多快要生了，明天得给老家打一个电话。”
乔玉溪附和，“打电话，打电话，我明天就陪你去打电话。”
“你这个大伯娘。”乔奶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抠抠搜搜，我真怕她克扣了我孙子的口粮。”
乔玉溪，“．”
她想到了那一碗红薯饭，指甲盖大小的炒肉。
“应该不会吧。”
那是她亲生的娃，最多也只是克扣乔大伯的伙食。
“你小叔，呵呵。”乔奶冷笑了两声，“上门女婿，白养了。
生二胎，生了他也养不起。
娶了个媳妇跟娶了个耗子一样，一点纸钱，全喂了他婆娘家那耗子洞里。”
额，耗子，耗子洞。
“还有你爹，他最没用。
猪脑子一个！
被人骗了这么多年，好好的日子过的乱七八糟。”
一家子糟心的玩意，乔奶越骂越起劲。
乔玉溪感慨，看看，生活这么的糟心，多年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一个乔秋歌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挺过最初那阵子难受，阿奶就不会再被乔秋歌伤害。
第二天，乔玉溪给乔奶放假。
拉着她去剪了个头发，做了个造型。把生活的烦恼，像头发一样剪掉。
“好端端的剪什么头发，来店里剪头发老贵了。”
乔奶对着镜子，左看看又看看，稀罕的瞧个不停。
这几块钱的手艺，和剃头徐公剪的就是不一样，怪好看的。
乔玉溪又拉着乔奶，去百货大楼买衣服。
乔奶要大红大绿的，乔玉溪觉得辣眼睛，硬不让她要。
乔奶试了一件又一件，终于不满意的喊了起来。
“是你买衣服，还是我买衣服。
我买衣服就要买我喜欢的，你买衣服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过你！”
孙女一回来，管的老多了，连穿得衣服都要管。
“我付钱，当然要听我的。”乔玉溪理直气壮，“不过阿奶，如果你要给我买衣服，你买什么都可以，我不嫌弃。”
哼，又在骗她这个老太太的钱。
乔奶可精明了，才不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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