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宫偏殿,那张铺着墨色锦缎的长案上,此刻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位冥界大厨心肌梗塞。
几个盘子歪歪斜斜地摆放着,里面的内容物充满了后现代抽象艺术的风格:
一盘黑乎乎勉强能看出是某种肉类的焦炭,边缘挂着可疑的、像酱汁又像药渣的黏稠液体;一盘青黄不接、蔫头耷脑、仿佛被霜打过八百遍的“清炒时蔬”;一盘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呃,可能是蒸蛋?但表面布满了可疑的蜂窝状气孔和几根倔强支棱着的蛋壳碎片;唯一能看的大概是那碗汤,颜色浑浊,汤面上飘着几片厚薄不均、形状奇特的瓜类,以及一些……疑似香料又像药材的漂浮物。
欧叶顶着一张被烟熏火燎成小花猫的脸,头发丝里似乎还沾着几片菜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白米饭——这大概是桌上唯一正常的食物了。她期期艾艾地站在桌边,小眼神像受惊的兔子:
“那……那个,做好了……请、请慢用?”声音细如蚊呐,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墨时庭端坐在主位,血眸平静无波地扫过桌面。他拿起筷子,那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面前摆的是琼浆玉馐而非人间惨剧。
他夹起一小块焦黑的“肉”,在欧叶紧张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放入口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欧叶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看着墨时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一秒,两秒……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欧叶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扔进忘川喂鱼或者被扣光一万年宵夜的时候,墨时庭端起手边的冥玉盏,极其缓慢地啜饮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向她,眸色深沉难辨。
“北国鹿城,”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两年。亥时之前,回此处。”
“!!!”欧叶的豆豆眼瞬间瞪得溜圆,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原地蹦了起来,“真的?!谢谢大佬!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英明神武、宽宏大量、体恤下属的好冥王!我保证准时回来!一定不惹事!我现在就去收拾小包袱!”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墨时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欧叶一个急刹车,差点摔倒,心惊胆战地回头:“还……还有事?”
“把脸洗干净。”墨时庭的视线落在她花猫似的脸蛋上,血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像什么样子。”
“遵命!”欧叶响亮地应了一声,这次是真的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走了。
看着那雀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墨时庭静默片刻。他再次拿起筷子,这一次,夹起了那根倔强的蛋壳碎片,指尖微动,碎片瞬间化为齑粉。
他端起那碗浑浊的汤,凑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垂眸看着汤面上倒映的自己血色的瞳孔。
几息之后,他放下汤碗,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自原地消散,只留下一桌“佳肴”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味。
北国鹿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欧叶裹得像只圆滚滚的小熊,踩着厚厚的积雪,在鹿城最热闹的冰雪集市上兴奋地窜来窜去。
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来一串!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捧一个!憨态可掬的雪雕前要拍照留念!她脸蛋冻得红扑扑,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小朵的云,一双乌黑发亮的杏眼里盛满了新奇与纯粹的快乐。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座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木质观景廊桥顶端。
一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静静伫立,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墨时庭负手而立,血眸低垂,视线穿过漫天飞舞的细雪和熙攘的人群,精准地落在那只欢快蹦跶的“小熊”身上。
他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屏障,风雪不侵,人潮自动分流,无人能察觉他的存在,甚至连目光都无法真正聚焦于他所在的位置。
只有那双沉静的血眸,如同实质化的丝线,无声无息地缠绕着下方那个小小的身影,将她清脆的笑声、笨拙地在雪地里打滑的糗态、举着糖葫芦满足眯眼的瞬间……尽数捕捉。
雪花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旋即融化,留下一点微小的水痕,很快又被寒意蒸腾,消失无踪。他站在那里,如同守护着雪域秘宝的沉默神只,又像一道只为一人存在的、恒久而冰冷的影子。
风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半步的阴影中,垂首侍立,同样无声无息。
“殿下,”风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可需属下……”
“不必。”墨时庭打断他,声音平淡无波,视线依旧未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移开,“让她玩。”
风璟不再多言,重新融入阴影。廊桥顶端,再次只剩下那道玄色的孤影,在漫天飞雪中,沉默地注视着人间烟火里那一抹跳动的暖色。
“这边瞧瞧咯~新鲜的雪萝卜,不要998,也不要668,现在开店钜惠仅需168!直接带回家!!”
……………
“卖羊肉咯,早上现杀的,拿回去煲汤烫火锅都是一绝哟~”
………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
欧叶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没一会儿两只手就满满当当的,几乎都是吃的。她侧头一看,旁边有个“来福客栈”。欧叶有些吃力的抱着东西走了进去。
“掌柜的,帮我开间上房。”
那掌柜的一看她这娇小的身材却抱了那么多东西,急忙招呼了店小二,“快去,帮她抱一些。”随即又低头看了看本子,给她做了登记:“姑娘贵姓啊?”
“欧叶。谢谢掌柜的。”欧叶说着,从腰包掏出一定金子给他推了过去。还好她来之前特意去了天地银行把冥界货币换成了人界的金子银子,汇率比她想的要低一些,冥界的一文钱相当于人界的一百文。
掌柜笑着将金子收了起来,把房门钥匙递给她。
欧叶见他没有要找钱的样子,向他摊开手:“掌柜,还没找钱呢。”
那掌柜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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