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凌霄宝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殿宇,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天帝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一手撑着沉重的额角,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冰冷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全是让那冥界的墨时庭闹的!
一想到这个名字,天帝就觉得心口窝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这煞星先是胆大包天,害死了他天界几位颇有分量的仙家,紧跟着又悍然出手,把他派下去的一整队精锐天兵天将给屠了个干净!那消息传回来时,天帝眼前都发黑。
这哪里是挑衅?这是直接把他天帝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损失太大了,痛入骨髓。那一队天兵天将,可是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来的班底?就这么折在了墨时庭手里。这份痛楚和随之而来的忌惮,沉甸甸地压在天帝心头,让他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力。
再去招惹冥界?短期内他是真提不起这个胆子了。墨时庭那雷霆万钧的手段,那狠辣绝伦的做派,想想都让人心头发寒。
可偏偏,冥界那帮家伙还不消停!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像是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每隔几天,就有穿着冥府服饰的使者,捧着包装得异常精美的玉坛,冠冕堂皇地来到凌霄殿外,说是“奉我家主上之命,特献上冥界特产‘忘忧酿’,为之前的些许‘误会’聊表歉意。”
道歉?赔礼?放屁!
天帝每次看到那些使者脸上那看似恭敬、实则暗藏讥讽的神情,再闻到那玉坛里飘出的、带着阴冷气息的“佳酿”,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这酒坛子哪里是赔礼?分明是一记记响亮无比的耳光,是墨时庭那厮肆无忌惮的示威!是赤裸裸地告诉他:你天界,现在只能憋着!
连他身边那位跟随多年、最是沉稳的老仙官,目睹这一切,都忍不住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劝道:
“陛下……形势比人强啊。墨时庭如今气焰正盛……咱们……咱们更该忍一时之气,潜心积蓄力量……”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趁着墨时庭还没真的打上天庭,赶紧卧薪尝胆吧!
凌霄宝殿的阴霾尚未散尽,那忘忧酿的阴冷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雕梁画栋之间,提醒着天帝那份难以言说的憋屈与忌惮。
然而,天规森严,帝心难测。纵有雷霆之怒压在心头,该行的罚,却半分也少不得。
天帝膝下有九子,排第四的这位,性子自幼便有些不同。非是骄纵跋扈,也非愚钝不堪,反倒带着点……过分的沉静疏离。此次犯的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擅动了司命星君案头一支判运的朱笔,搅乱了几缕凡尘命数。若在平时,呵斥几句,闭门思过也就罢了。
偏生赶上墨时庭这档子事,天帝心头那团无名火正愁无处倾泻,这四子便撞到了刀口上。
“罚!”天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更深的冷硬,“剔仙骨,剥仙籍,投入凡尘,历百世贫寒孤苦之劫!何时悟透‘无常’二字,何时归位!”
旨意既下,天条运转,不容置喙。一缕清冷的仙魂,裹挟着天帝血脉中最后一点微弱的金光,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出南天门,直坠污浊红尘。
凡间,齐国边陲一个唤作柳树沟的小地方。隆冬腊月,北风卷着干硬的雪粒子,抽打着村口那株老歪脖子柳树光秃秃的枝桠,呜咽如鬼哭。村西头最破败的一户土坯房里,透出一点昏黄如豆的油灯光。
赵老三蹲在灶膛前,粗糙黢黑的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冷硬的灰烬,火星子早就熄透了。他媳妇桂花缩在炕角,怀里抱着个才出生几天的婴孩。
那娃娃不哭不闹,闭着眼,小脸冻得青紫,呼吸微弱得像随时要断掉。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草药味,还有……穷透了底的人家那种怎么都散不掉的霉馊和绝望。
“他爹……”桂花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眼睛肿得像烂桃,“这娃……命硬啊……”她生得艰难,几乎搭进去半条命,这娃儿却在这冰窟窿似的屋里活了下来。
可活下来又怎样?灶上早断了粮,米缸刮得比脸还干净,当家的赵老三打短工摔折了腿,还欠着药铺一屁股债。上头三个半大的孩子,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巴巴瞅着爹娘,那眼神像钝刀子,割着桂花的心。
赵老三猛地搓了把脸,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他不敢看炕上的娃,也不敢看缩在角落饿得没声儿的三个孩子。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炕边,借着那点微弱的油灯光,看着襁褓里那张安静得过分的青紫小脸。娃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睁开,只发出一声细若蚊呐的嘤咛。
“娃儿……”赵老三喉咙里堵着东西,声音艰涩,“爹娘……对不住你……投生到咱家,是遭了大罪了……”他粗糙的手指想去碰碰孩子的脸,却在半途又缩了回来,怕自己手上的寒意和粗粝伤了他。
“跟着俺们……是活活饿死冻死的命……”他猛地背过身,肩膀控制不住地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天……天不亮……我……我把他……送到……送到后山寺庙……”
桂花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死死咬住嘴唇,把脸埋进襁褓,滚烫的泪水瞬间洇湿了冰冷的粗布。
天还黑沉沉的,雪停了,风却更利了。赵老三用家里唯一一床还算厚实的破棉被裹紧了襁褓,像个沉重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冻硬的积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怀里的小小身躯,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却压得他喘不过气,心口像是被剜走了一大块肉,又冷又空。
赵老三颤抖着手,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在寺庙门前冰冷、相对避风的一角。他最后看了一眼,襁褓缝隙里,那双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黑幽幽的,不像寻常婴孩那般懵懂好奇,反而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寺庙漏进来的、惨淡的晨光。
没有哭闹,没有害怕,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赵老三心口猛地一抽,再不敢停留,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寒风卷着雪沫扑在他脸上,和他脸上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冻成了冰碴子。
喜欢重生之仙畜有别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重生之仙畜有别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