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挑这会儿上门,图的就是个时机。
趁着线索尚温,必须抢在别人之前表明立场。
承乾宫里,裴濯文听完徒弟的禀报,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问。
“你确定?玉贵人和柳常在是专门来寻我?”
这两个妃嫔……
怎么偏偏找上了他这个内廷总管太监?
他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
双喜点头如捣蒜,一脸认真。
“千真万确!我问了三遍,她们就是要找师傅您!”
他说完还压低嗓音,添了一句。
“而且神色焦急,像是有要紧事。”
裴濯文脑中一转,立马明白过来。
“没事儿不登门,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掏出什么名堂来!”
他冷笑一声,转身朝内室走去。
“就算她们不来,明天我也得去长乐宫走一趟。”
能当上皇上身边头号太监,裴濯文靠的不只是一片忠心。
更重要的,是他那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即便此刻对玉贵人的来意存着怀疑,脸上仍旧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奴才给玉贵人娘娘请安,给柳常在请安。这大冷天的,二位娘娘不在暖阁里头好好歇着,怎么还亲自走这一趟?若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玉贵人微微一笑,上前两步,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袖口一拢,一个荷包便滑进了裴濯文掌心。
裴濯文将荷包往袖中一藏。
随后借着衣袖的遮掩,迅速掂了掂分量。
那荷包轻飘飘的,但他的眼皮却猛地一跳。
好家伙,真是胆子不小啊。
这么明目张胆地塞银票?
看来是真不差钱,又或是急着办事。
另一边,柳常在落后半步,手里的荷包攥得紧紧的。
她神色局促,眼神闪躲,想递又不敢递。
脸上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尴尬之际,双喜憨憨地站了出来。
“奴才给玉贵人娘娘请安,给柳常在请安。”
柳常在连忙顺势扶起双喜,把手里的荷包塞了过去。
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双喜低头摸了摸荷包。
入手沉甸甸的,显然分量不轻。
他眼睛一亮,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
裴濯文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嗤。
这蠢货,一点城府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玉贵人,语气热络殷勤。
“娘娘有话尽管说,奴才这儿竖着耳朵听着呢,绝不敢漏下一个字。”
玉贵人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才稍稍压低了声音。
“裴公公,今日我带柳常在前来,并非为了闲话家常,图个热闹。实是有几件关于周美人的要紧事,我觉得您身为内廷总管,应当早些知晓,也好心中有数,不至于措手不及。”
裴濯文眼神一凝,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浓厚。
“哎哟,我的老天爷,娘娘可真是太体贴了!这份心意,奴才记下了。快请进,请进!里头的地龙烧得正旺,半点寒气都进不去。双喜!”
他扬声唤道。
“还不快去沏壶热茶,再端些点心上来,要温着的,别凉了!柳常在,您也请,别客气,今儿个就当是自个儿家里。”
偏殿的暖阁之内,炉火映红了窗纸。
玉贵人坐在梨花木椅上,指尖轻轻划过描金茶盏边缘。
她一开口便直奔主题,语气恳切。
“裴公公,我打从潜邸就跟在皇上身边,这些年一路走来,风吹雨打,从无二心。您也跟在他身边多年,亲眼看着我们一步步走到今日,该知道我说的句句是真,绝无半点虚言。”
裴濯文端坐在对面,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笑意。
听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玉贵人哪敢在这位天子近前的大太监面前端什么架子?
见对方点头,她立刻挺直了脊背,姿态恭敬。
“周美人干的那些事,毒害公主、私通宫外、散布谣言……桩桩件件,骇人听闻!可公公,我向天发誓,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在我的宫里住了两年多,平日温顺乖巧,我待她也算不薄。谁能想到,她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裴濯文依旧笑眯眯的。
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扶手,才慢悠悠开口。
“娘娘您为人宽厚仁慈,素来体恤下属,这一点,奴才心里清楚,宫里上下也都看在眼里。可是……”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了几分。
“周美人到底是您翊坤宫的人,名册上写着您的主位之责。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牵扯到公主性命安危,甚至差点惹得整个后宫动荡不安,朝堂之上也有所耳闻,这已不是小事,而是动摇国本的隐患。”
“陛下震怒到什么地步,您也该知道。这些日子,龙颜常阴,动辄摔杯掷砚。每夜批阅奏折至三更仍不肯歇息,反复追问此案进展。”
“就连奴才,在乾清宫当着圣上面,也被迫跪地立誓,若查不清真相,揪不出幕后之人,便提头来见,以谢君恩!这话,可不是吓唬人的空谈。”
“公公说得对,我都明白。”
玉贵人连忙应声,神情愈加诚恳。
“我一听说周美人竟敢对公主不利,心就像被人揪了一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疑点。她是如何接近公主的?背后有没有主使?我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等。”
她咽了口唾沫,才接着说道。
“这才连夜赶来求见公公。您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掌管内廷机要,明察秋毫。我不来找您,还能去找谁?我能耽误得起这份差事吗?公公您说,我能吗?”
话说到这份上,裴濯文自然不能再装聋作哑。
他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了些。
“娘娘处处为陛下分忧,为宫闱安宁操心,这份忠诚与聪慧,奴才岂能不知?等日后您面见陛下时,奴才定当如实回禀,将您的功劳记上一笔,绝不会让您受了委屈。”
这句话正是玉贵人费尽心机才等来的回应。
她心头猛地一松,几乎要落下泪来。
“多谢公公明鉴!其实我刚得知周美人对公主不利的那一刻,就坐立难安,一直在想,她一个小小美人,既无家世倚仗,又无党羽支持,怎敢行此逆天之事?必然是有人指使!于是我左思右想,终于让我想起一点蹊跷之处!”
她说着,稍稍停顿,目光盯着裴濯文的脸色。
见对方眸光微闪,显然已起了兴趣,才补上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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