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弈墨的心猛地一颤。
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说的是事实。
她一个人去,前路确实是万丈深渊。
许久,她避开他滚烫的视线,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安谈砚把跟上来的听枫、贺泽和江相如叫到跟前。
“我离开后京都的事你们多费心。盯紧林石诣也盯紧宫里,有任何异常立刻传信给我。”
江相如一听就不乐意了:“不是吧砚哥,这种事你居然不带我?”
安谈砚一个眼神过去:“京都局势不明,你留下任务更重。”
江相如只能悻悻闭嘴。
温弈墨的车队朝着西凉方向绝尘而去。
江相如摸着下巴看他们离开的方向。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天真。”
下一刻他也翻身上马,单人独骑抢先一步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驶入西凉地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温弈墨掀开车帘,只一眼便被深深震撼。
这哪里还是人间,分明是地狱。
道路两旁经常能见到来不及掩埋的尸骸,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土。
村落里听不见鸡鸣犬吠,全都是失去亲人的百姓痛苦的哀嚎。
负责封锁的士兵脸上裹着厚布巾,眼里都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车队停下,几个形容枯槁的百姓麻木地围了上来。
他们不哭不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车队,眼神空洞。
“郡主,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
护卫统领的话未说完就被温弈墨打断。
她毫不犹豫地走下马车,安谈砚紧随其后,高大的身躯立在她身侧。
温弈墨扫视眼前的一切,她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恐惧,眼神冷静得可怕。
“所有人听令!”
“太医院的人立刻清点药材,就地搭建药棚!”
“禁军分为两队,一队维持秩序,协助太医搭建隔离区;一队负责清理路边尸体,集中焚烧后撒上石灰!”
她的命令一条条的下达,清晰而果断。
“是!”
整齐的应答声,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竟显得有几分悲壮。
安谈砚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边,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当地几乎崩溃的官兵看到他身上的凛然杀气,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动作也快了许多。
隔离区迅速建立起来。
简陋的帐篷按病情轻重被划分为重症区、轻症区、疑似区和停尸区。
一切开始变得井然有序。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汗血宝马撞开围栏冲到近前。
马上的人身着藏青锦袍,俊雅的脸上布满了血丝。
是魏然。
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时甚至有些踉跄。
看到路边的尸体和隔离区里绝望的百姓,看到他曾经繁华的家乡变成这副模样......
魏然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眶瞬间变得赤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当他看到正在指挥的温弈墨和她身边的安谈砚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师父只说了西凉有难,让他速归,没想到第一个赶来救援的竟是他们。
“师姐!”他大步走去,声音微微颤抖,“我父王呢?”
温弈墨指向隔离区最深处的帐篷:“西凉王……也染上了。”
魏然整个人僵在原地。
下一刻,他像疯了一样要往里冲。
“父王!”安谈砚伸手拦住他,“魏然!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父亲!”魏然双目赤红,几乎失去理智,“我要进去陪他!”
西凉王魏理为了表示对朝廷的支持与信任,也为了安抚民心,在发现自己染病的第一时间就主动搬进了隔离区。
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胡闹!”温弈墨声音冰冷,“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魏然脸上。
魏然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清瘦的女子。
她的眉峰锐利,眼角的泪痣仿佛都染上了寒霜。
“魏然,我是你师姐。”温弈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她声音里压着股火,“你看看这儿!看看这些人!你父王为什么住进来?为的是稳住西凉的军心民心!”
“可你呢?西凉王府的小王爷,将来要当西凉主子的人!现在冲进去送死,是想让整个西凉彻底乱套吗?!”
“你要做的不是进去陪你爹死!是立刻回西凉王府坐镇!把王府稳住,把还没乱的兵稳住!调所有能调的东西来,配合我救人!”
“这才是你该干的事!听懂了吗?!”
她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魏然心上。
他脸上的疯劲儿退了,换成一片灰败的清醒。
是啊,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父王的心血、西凉的百姓就真没指望了。
望着温弈墨坚定的眼神,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口气,对着她说:“……我知道了。”
说完翻身上马,朝着西凉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温弈墨才松开攥紧的拳头,手心早被银针刺出几个血点。
接下来的日子像场没头的仗。
温弈墨几乎没有休息,在各个帐篷间转着,给每个重病患者把脉扎针。
汗湿透了衣裳,她压根就没感觉。
她照着病人的症状,结合师傅锦晏给的老方子,赶紧配了药方。
一碗碗黑药灌下去,确实能缓解病症,可也只是起到缓解的作用而已。
温弈墨的眉头越皱越紧。
但这方子总差着点什么,像钥匙能插进锁眼,就是转不动,缺少了那一味最关键的药引子。
没想到此时此刻安谈砚却成了她得力的帮手。
温弈墨在隔离区里跟死神抢人时,他就在外面替她挡着所有事。
定远王府的东西源源不断运来,有药材、粮食、干净布帛……
安谈砚用最狠的法子维持疫区的秩序,谁敢这时候造谣、哄抬物价、瞎捣乱,当场就处罚,毫不含糊。
他就像尊战神,往那儿一站,就够所有恶人哆嗦的。
就在所有人被这压抑的气氛憋得快炸了的时候,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妈呀!这地方也太吓人了吧!”
大伙顺着声儿看过去,只见个怪模怪样的身影正偷偷摸摸从远处溜过来。
那人脸上套着个夸张的东西,像猪嘴似的,用布缝的,鼓鼓囊囊的,一股子浓药味儿直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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