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竹嘴角一弯，像是自谦地笑了出来：“奴才福少命薄。”
“先前在御膳房做了最累的差事一干就是多年，不想今年转运，一从御膳房出来就得了贵嫔青眼，如今连春愿姐姐也看得起奴才。”
春愿俏脸僵了一下，听出了他话里讥讽的意思。
先前在御膳房做事受训那么多年，都没见有哪个宫的贵人能多看他一眼的。
如今遇到了虞瑶，进了钟粹宫，反倒马上被人瞧见了，看出了是个机灵懂事的了。
这说辞自然是让别人难以信服。
春愿马上扬起更加和善的笑容：“嗐，怪我不会说话，也怪咱们从前没缘分，你以前在御膳房当差的时候也未曾给翊坤宫送过膳食，没得机会结识。”
“如今你进了钟粹宫后，我几次听说你在钟粹宫当差当得极好。”
“不管是御下，还是服侍你们家贵嫔娘娘，那都是极为尽心的。中秋节前不是还有养了一只狍子？”
“那狍子跑出你们宫门四处游玩的时候，我也是瞧见过的，养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
“若说别的我不清楚，可要说养好畜生，这里头的门道也深着呢，鸡鸭尚且难喂，何况一山林野物。你能养得如此好，可见有本事。”
秦修竹头颅垂下更低：“春愿姐姐谬赞了，不过是那狍子不挑食。”
“诶，可别如此过谦。”春愿再次上前，脑袋也往前伸了些许，特意追视他的双眼，“秦公公，你当真不想再往上爬一爬？”
“我家贵妃娘娘可最是欣赏能干的人，对你很是赞赏。”
眼看春愿步步紧逼，秦修竹也不闪躲了，反而忽然抬头迎上春愿的目光，收起笑容，故作疑惑：“万贵妃娘娘这是玉体好转了？竟能想起我这个奴才了？”
一看到秦修竹探究的双眼，春愿忙摇摇头，移开目光：“没，没有的事儿。”
“是我没说清楚，我是说从前……我家娘娘落水之前，一提起你能在钟粹宫站稳脚跟，还把那么大的钟粹宫管得不错，就说你是个有本事。”
“我还以为是贵妃娘娘神智恢复了，正想想姐姐道喜呢。”秦修竹继续装傻。
“姐姐虽看得起奴才，可奴才的去留怕也做不得主，还是要砍贵妃娘娘的意思。”
春愿已经快没了耐心，和善的笑容淡去不少，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无需管我家娘娘，如今我是翊坤宫主事，翊坤宫宫女太监的调用，我一人就可说了算。”
“你只说，你想不想再高升一步？只窝在钟粹宫对你可是委屈。”
秦修竹也同样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看着春愿，“奴才幸得贵嫔另眼相看，这条贱命也是我家贵嫔救下的，只想好好报答，没想过高升的事情。”
“好！好一个心志坚定，知恩图报的秦公公。只是……”
春愿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阴阳怪气地说道：“就是不知道钟粹宫有没有那么长远的福气，能把你留一辈子。”
放下这句，秦修竹身后的御膳房主楼里走出一个总管，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描金团花的食盒，见到春愿就低头哈腰。
“春愿姑姑，让您久等了，您宫里的要的这道菊花兔丝已经好了。”
春愿没有马上接过食盒，而是探过身子，把食盒最上层的盖子拨开瞧了一眼：“不错，这是我们贵妃娘娘要吃的。”
“做的不错，公公知道哪个宫里的的差事要紧，这才是聪明人。不像某些奴才……”
说到这，春愿话语一停，毫不客气地睖了秦修竹一眼，“不识抬举，一辈子也爬不上去。”
宫里能混到总管、管事的太监都是人精，一看这架势，也跟着瞟了一眼秦修竹，焉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如今秦修竹也算是混起来了，钟粹宫的虞瑶连升三级，这在整个后宫里也是少有。
总管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站在中间点头赔笑脸。
等送走了春愿，总管又赶紧招呼来厨房内两个做杂事的小太监，亦是陪着笑脸给秦修竹道：“虞贵嫔要的那些物件、食材，也都备齐了，想着您一个人拿不动，找两个小的帮帮您。”
说完就把一大包东西给两个小太监……
*
翊坤宫。
春愿提着食盒，还没有进去，在大门边值守的太监看见了，马上殷勤地接了过来，嘘寒问暖。
春愿没空理会这些，随意挥了挥手就快步往后殿那边走。
后殿院子中央种着一大棵长了百年的石榴树，已经到了深秋，石榴树上硕果累累。
十几颗石榴挂在树梢，压弯了枝头，每一颗是石榴都像是沾了胭脂一般被阳光照得绯红了一块。
此时此刻，万棠穿着一身简便的短衫百褶裙，站在那棵石榴树下，微微仰起头看着满树的石榴，口中吐出的嗓音还是如少女一般娇嫩，“人们都说，石榴多子，成亲也要摆石榴的。”
“那我和煜哥哥，什么时候也能像是石榴一样，多子多福呢？”
在万棠的十步之外还站着两个一等宫女，也是负责伺候万贵妃日常饮食，近身伺候的。
但见到春愿过来后，两个宫女也很懂事地颔首退开。
春愿走到万贵妃身后，不再像是当着外人那样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话，而是毕恭毕敬的屈膝行礼后，才低声道：“娘娘，咱们那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秦修竹那儿奴婢也去问了，可奈何他是个死心眼，看样子是要对钟粹宫的那位誓死效忠了。”
万棠纹丝未动，还是看着眼前堪比她两个拳头大的石榴。
春愿声音更低，继续问：“娘娘，是否按照定好的时辰动手？”
“春愿，”万棠不回头，还是痴痴地看着头顶的那颗红石榴，像是梦呓一样低低地说，“我从十二岁就喜欢煜哥哥了，现在我已经二十有二了。”
“我只希望，煜哥哥是我的，心里只能容下我。”
“如果有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人敢试图走进煜哥哥心里，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听到这里，春愿会心一笑：“奴婢明白了，这就布置下去，今天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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