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留了贵妃与宣妃，其余人跪了安便各回各宫了。
“哀家原以为你会选永寿宫。”若是萨仁选了永寿宫，但承乾宫便不妨赐给敏嫔，那咸福宫也就可以赐予定嫔，良嫔也便无须与之共用一宫了。
宣妃萨仁嘟囔道：“永寿宫太远了。”
太后忍俊不禁，都三十大好几的人了，性子还这样单纯。
宣妃又笑嘻嘻道：“何况臣妾很喜欢佟妹妹宫里的那两株古梨树。”春日里在古梨树下饮茶品酒都是极好。
舜英忍不住嗔笑：“你又不爱吃梨子！”
宣妃笑道：“我爱吃石榴，等秋天景仁宫的石榴熟了，可一定要多给我留两斤！”
舜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到时候石榴熟了，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她倒是不爱吃这玩意，一嘴石榴半嘴籽儿，烦都烦死了。
太后想着景仁宫石榴树，不由唏嘘：“石榴多子啊……”可惜无论是孝懿皇后，还是佟贵妃，都是无子的命数了。
皇帝虽将佟贵妃迎回了宫，却并不加以宠幸，六宫许多人倒是安心了，太后却不免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佟贵妃自己怕是也瞧不上皇帝那张老脸……左右皇帝如今十分礼待佟贵妃，没儿子就没儿子吧，反正六宫上下无人敢轻慢。
太后忽地道：“陈氏再有两个月便该生了，你若是喜欢孩子，不妨跟皇帝说一声，讨来养着，好歹也能打发光景。”
舜英一时目瞪口呆，太后这语气，不像是养孩子，倒像是养小猫小狗！
“僖嫔还不得跟我拼命？”舜英一时哭笑不得。
太后略一思量，“倒也是。”
宣妃萨仁道：“如今僖嫔盯着陈常在的肚子，跟盯宝儿似的，月前我偶然遇见，多瞧了两眼，她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贼似的！”宣妃一副不屑的样子。
太后皱了皱眉头，“这个僖嫔，愈发不像样了！”从前有温僖贵妃和平妃提点训导，还能有些体统。
太后看向新一任的贵妃佟佳氏：“你如今是贵妃了，嫔妃若有不规矩之处，你也要多训诫才是。”
舜英笑道：“僖嫔如今草木皆兵，还是等陈常在生了再说吧。”——先前母家亲眷入宫，僖嫔派人来请三夫人，却不亲自来，只怕也是担心自己不坐镇长春宫，陈常在会出了什么意外。
这弦儿绷得太紧了，还是别刺激她了。
太后又道：“德妃膝下除了养着十四阿哥，还养着王氏的两个儿子，哀家瞧着啊，她未必照看得过来，不如分一个给你养着。”
舜英一时失笑，“德妃也只出了那一回纰漏而已。”——这话听着是在为德妃辩驳，实则是点明德妃的错儿呢。
太后眉心一沉，“你不说哀家还忘了，当时十六阿哥还没降生呢，她只照顾着两个阿哥都能出了差池！旁人送来的贴身衣裳，竟也不好好检查！”
宣妃萨仁道：“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够上心！”
舜英抚了抚鬓角的珠翠，萨仁啊萨仁，你这刀补得可真好。
不过舜英可没打算给王贵人养儿子，便笑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总不好再翻旧案。何况我又不是长姐，稚子虽然可人，但我还是更喜欢清静。”
“你呀，就只管躲清闲吧！”太后心底却暗暗有了几分计较，德妃膝下都三个阿哥了，的确是多了些……
太后又看向宣妃萨仁，算了，交给萨仁，怕是还不如德妃养着呢，何况皇帝也不会允许。
太后叹了口气，“宜妃膝下养着两个公主，惠妃已经养育过三个阿哥，荣妃……”太后轻轻摇了摇头。
舜英疑惑：“荣妃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太后道：“荣妃早年多有生育，却只养大了胤祉和荣宪，皇帝一直觉得荣妃克子。”
舜英皱眉，这个康麻子，老娘我倒是觉得你才最克儿子！
“哀家倒是觉得荣妃很是不易，皇帝有些偏颇了。”太后轻轻摇了摇头，“早先哀家便觉得十二阿哥该给荣妃养着，皇帝却宁可给了苏麻喇姑。”
太后倒不是觉得苏麻喇姑不配，只是多少有些委屈荣妃。
舜英惆怅地叹了口气，一副万分同情的样子，“臣妾瞧着荣妃老了许多，许是因为三阿哥出宫开府、荣宪公主又远嫁抚蒙，她膝下空虚的缘故吧。”
宣妃萨仁道：“虽然我不觉得小孩子叽叽喳喳有什么好的，可荣妃膝下空虚，德妃膝下孩子一堆，就该匀一匀嘛！”
舜英嘴角抽抽，还“匀一匀”，你当是分糖呢！！
太后笑着道：“你这话虽然粗糙，倒也在理。回头哀家跟皇帝提一提这事儿。”德妃养着三个阿哥一个公主，也难怪她会出纰漏。
当日午后，康熙来宁寿宫请安，太后便随口提了此事。
康熙一直疑心荣妃命格不吉，自然有些犹豫，但德妃的确有照顾不周之处……
“要把小十六给宜妃养着吧。”康熙给了折中的法子，郭贵人所出的四公主已经年长，袁贵人的九公主也乖巧懂事，都不必费心，再添小阿哥应该也照顾得过来。
宜妃就这么冷不丁被甩了个大胖崽子。
康熙觉得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都不曾亲自永和宫，只是叫人传了口谕过去。
德妃倒是恭恭敬敬接了上谕，很是乖觉地、十分利落地把十六阿哥拾掇好，连带着乳母保姆一起送去了翊坤宫。
宜妃懵逼地接了娃，然后手忙脚乱地拾掇偏殿。
骤然换了地方，十六阿哥自是哭号不已，郭贵人与袁贵人也连忙出来哄孩子，一大一小两位公主也拿了糕点给弟弟，着实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这胖崽子给哄安生了。
翊坤宫忙碌，永和宫则弥漫着一股子低气压。
德妃叫人关好殿门，方才开始发作，“好个贱人！一声不吭，竟夺了本宫的儿子！”
王贵人立于一侧，神情悲戚，那是她的儿子啊！
从前虽少不得日夜悬心，好歹日日都能见到孩子，如今小十六去了翊坤宫——德妃娘娘又与宜妃娘娘多有不和之处，日后她怕是难见小十六了。
王贵人落下泪来，“宜妃娘娘又不是没有儿子，何苦抢嫔妾的孩子！”
王贵人虽然不舍，但转念一想，宜妃起码不是个虐待孩子的主儿，四公主九公主一直被她视如己出，小十六去了翊坤宫，或许是好事。起码不会像他哥哥那般，稀里糊涂就被针扎伤了……
舜英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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