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话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破了剧组最后一丝希望。空气凝固了，连远处草丛里的虫鸣似乎都瞬间消失。胡伟导演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脸上的乞求变成了死灰般的绝望。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别过脸，偷偷抹眼泪。
“商业投资不是慈善。”
“这个项目，没有任何投资价值。”
这两句话在寂静的片场里反复回荡，冰冷而现实，宣判了这个小小世界的死刑。
林黛看着眼前这一切，那丝刚刚萌芽的“不忍心”被更大的茫然所覆盖。陆沉舟的决定无可指摘，站在资本的角度，这个要啥没啥、前途未卜的破剧组，确实毫无投资价值。他甚至愿意亲自来这里“考察”一趟，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她哭着求他发发善心？她以什么立场？她自已都只是个被系统绑定的、自身难保的咸鱼。
【叮！任务【顺应局势，支持剧组解散】剩余有效时间：3分钟。奖励丰厚，请宿主把握机会。】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像一个魔鬼在耳边低语，诱惑着她选择那条最简单、最轻松的路。
是啊，解散吧。散了就好了。她就可以回去睡觉了。这浑水本就不该她来蹚。
林黛深吸一口气，几乎能感觉到那句“胡导，算了，散了吧”已经滑到了舌尖。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程皓。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不是单纯的绝望，更像是一种极力压抑的不甘，甚至……愤怒？
还有田思思，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姑娘，此刻正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就连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总是打瞌睡的吴老师，也重重地叹了口气，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
这些画面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着林黛心里那块名为“咸鱼”的坚硬外壳。她忽然想起刚进组时，胡伟导演唾沫横飞地讲着他那些天马行空却因为没钱而显得可笑的创意；想起大家围着那薄如蝉翼的肉片苦中作乐；想起直播时，虽然手忙脚乱，但每个人眼里都带着光……
这个剧组是很穷，很破，很草台班子。
但这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她在原本世界里从未感受到的、笨拙而真诚的“人味儿”。
就这么散了，好像……是有点可惜？
就一点点。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出现非理性波动，与‘绝对躺平’核心准则出现偏差。请宿主谨慎决策。】系统发出了警示。
理性告诉林黛，听系统的，拿奖励，立刻撤退，这是最优解。
但某种冲动，或许是被气氛感染，或许是那一点点“人味儿”作祟，让她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说出解散的话。
时间一秒秒过去。系统的倒计时像催命符。
陆沉舟已经转身，似乎准备离开这个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伤心地。
胡伟导演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已经认命。
就在系统倒计时即将归零，林黛几乎要屈服于那500生存点的诱惑时——
【哔——检测到宿主强烈（且矛盾）的潜在意愿。触发备选任务！】
【任务名称：【绝境下的馊主意】】
【任务内容：在当前绝境下，提出一个看似离谱、实则可行的解决方案（建议方向：利用现有热度进行线上众筹或直播变现）。】
【任务奖励：生存点 100，‘咸鱼的倔强’徽章效果提升（小幅提升宿主提出不靠谱建议时的可信度）。】
【失败惩罚：无（但原解散任务奖励失效）。】
林黛：“？？？”
系统这操作把她整不会了！备选任务？还能这样？而且这任务内容……提出解决方案？还是利用热度直播变现？这跟她咸鱼的人设完全不符啊！系统是不是中了病毒？
但这任务的奖励……似乎比直接解散更有诱惑力？失败了也没惩罚，只是拿不到那500点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个“馊主意”的方向，隐隐约约，好像……戳中了她脑子里某个模糊的念头？
她之前那个综艺直播，好像……热度还挺高的？那些网友，好像就爱看她摆烂？
如果……如果把这个拍戏的过程也直播出去呢？会不会有人看？会不会……有点打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当然不是真想救这个剧组，她只是……只是觉得这个备选任务更有挑战性？对，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那一点点可笑的“不忍心”！
眼看陆沉舟就要走出片场，胡伟导演彻底放弃希望，林黛把心一横，眼一闭，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几乎是用喊的，声音都变了调：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
陆沉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胡伟导演也茫然地抬起头。
林黛顶着所有人的注视，硬着头皮，按照系统任务提示的那个“离谱”方向，破罐子破摔地大声说道：
“那个……既然没钱……要不……我们干脆把拍戏过程直播出去算了？！”
她的话音落下，片场陷入了比刚才更死寂的沉默。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黛。
直播……拍戏？这又是什么新型行为艺术？还是破罐子破摔到极致了？
胡伟导演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连陆沉舟的眉头都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建议。
林黛被看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看吧，她就知道这主意馊透了！系统果然是在坑她！
然而，就在这一片寂静和看傻子的目光中，一直瘫坐在地上的胡伟导演，眼睛却猛地亮了一下。
直播……拍戏？
他猛地想起之前林黛直播睡觉、直播咸鱼就能上热搜的事！想起她那诡异的“锦鲤”体质和庞大的黑红流量！
穷酸剧组的真实日常？演员的私下状态？这不就是现成的、绝无仅有的看点吗？！这比那些刻意营造的综艺真人秀真实多了！而且……几乎零成本！
绝望之中，这个离谱到家的主意，竟然像一道微弱的电光，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灰，激动地抓住林黛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林老师！你……你再说一遍？！”
林黛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重复：“我……我说……直播……拍戏……”
“天才！简直是天才的想法！”胡伟导演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双眼放光，激动地来回踱步，“真实！接地气！反套路！这绝对能行！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搞！必须搞！”
林黛：“……啊？”
她看着瞬间从绝望深渊满血复活、甚至变得亢奋无比的胡导，彻底懵了。
不是……等等？这馊主意……居然……真的可行？
而站在不远处的陆沉舟，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提出“天才想法”后一脸懵逼的林黛，再看看那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的导演，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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