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表情也有些微妙，沉默片刻后，轻咳一声：“这外行还是不适合指导专业人干活儿，朕以后就不说什么了，不然你就留在这里，跟墨家的人学机关术，这里还有学堂。”
王卓君歪着头露出幼童懵懂的表情：“祖父，我才五岁。”她可不想这么早上学，虽然上学很有意思，可是天天学，就烦了，尤其是还是学着搞研发，搞得时间长了，心力交瘁的很。她不是那种很厉害的天才，只是个普通的聪明人，研发上的成果也都是和实验室的同事一起做出来的。
王莽捏了捏王卓君脸颊上的肉肉：“时间紧迫，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等到将来，你应该知道后果。”虽然表情很温和，但是眼神中透着寒芒。
王卓君想到历史上，王莽后人几乎都被屠杀，她就重新提起干劲儿了。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条命，自己还是要好好珍惜，况且，合金这个课题，她以前学过。
虽然她不是研究热武器的，不过，她还是知道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合金的配比，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
唯一的问题，她不太了解汉代的铁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她穿过院子的角门，走到了后院，看向冶铁高炉。
这个高炉很壮观，高三米左右，现在高炉周围还有些半裸着上身的人在不断拉动着鼓风机，还有人持续地往底部填充着煤。
看到人不断地搅拌里面的铁水，王卓君就知道，这里用的是炒钢法。她不由有些惊讶，汉朝的冶铁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甚至用上了煤。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侧过头就看到王莽的衣摆，于是问道：“祖父，这里的煤，是您找的吗？”
“煤？”王莽看了眼另外一旁堆积成小山的煤，摇了摇头：“西汉时期，人们已经开始用煤当燃料了。”
这么早，难怪冶铁工艺也这么先进。只是宫内一直用炭，故而王卓君没有注意到这个时代还有不少人用煤当燃料。
不过，这个技术再先进，也只是在精进铸铁工艺，想要制造能扛住火药爆破的炮膛，需要的是锻铁工艺。
其实近现代使用的，确实都是铸铁炮膛，但那时候铸铁工艺已经进行了新一轮的更新迭代。
王卓君再努力，短期内也无法对当前的铸铁工艺进一步改良，但是，炼钢的技术有很多，传统的除了炒钢法，还有灌钢法，而锻造，就是使用炒钢法和灌钢法铸造出的铁块，进行反复锻打，提升其铁质的韧性和强度。
利用锻铁法，就足够制造出扛得住火药爆炸的炮膛。
这么想着，王卓君便扭头走向了正在跟铁匠讨论刚刚爆破情况的墨慈，直到两人说完，她才拉了拉墨慈的衣摆：“巨子，你听说过灌钢法吗？”
“哦？未曾听闻，说来听听。”墨慈低头有些好奇。
“就是先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
灌钢法的中心秘诀，就是将生铁与熟铁不断混合，而混合也是有各种方法的，最初是液体混合，但是，宋代又把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间，用泥巴把炼钢炉密封起来，进行烧炼，效果更好。
明代又进一步改进，但基本都是灌钢法的延伸，具体的细节都是需要匠人的不断摸索研究。
“熟铁与生铁的融合？”墨慈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看向不远处的高炉，那里堆放着许多生铁块：“可以一试！”
说完墨慈便跟匠人详细描述起来，尽管王卓君说的很简单，但她对于炼铁也是纸上谈兵，而墨慈很了解冶炼的整个过程，所以他跟匠人讲的过程要更加精细，偶尔有说不通的地方又仔细的询问王卓君。
等匠人明白了整个流程，墨慈摸着胡须：“这会儿是看不到成品了，时辰差不多了，不如先去用膳？”
王卓君用力的点点头，她可没吃过御膳以外的食物，虽然知道外面的食物种类较少，不过毕竟是王莽的秘密基地，这里的伙食应该相对会好一些。
“你今天赶巧了，正好杀了头羊，今日炖羊汤。”旁边墨家的弟子走到王卓君身边，看着才一米多点儿的小不点儿，笑着说道。
羊汤，王卓君不由咽了咽口水，她也好久没喝羊汤了。
几人边说边走到了一个宽敞的院子，王卓君一抬头，上书两个大字：“食堂。”
这一看就是大父写的，虽然大父因为史书上的王莽改革不成功，而他跟历史上的王莽处境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这些年的改革都不敢大刀阔斧地改，只能是改动些不会太过影响经济发展的部分，毕竟理论改革内容提出的再好，实际实施的人也不受他管控，谁知道落实的时候会不会对百姓进行新一轮的压榨和盘剥。
但是在完全属于他的秘密基地，还是进行了一些现代化的改变。
今日吃的是羊汤，炉灶用的是院子里土堆的大灶，灶上放着一个超大的铁锅。铁锅这个东西，王卓君在她父亲的小厨房就见过。但是院子里的这个明显要更大，直径要有一米以上。
锅内是白花花的羊汤，香味浓郁，羊肉的鲜香弥漫在空气中。
正值深秋，新朝的气温较冷，甚至出现过五月飞霜，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季节喝热腾腾的羊汤正好。
因王莽还在孝期，故而他只拿了块饼子，就着水吃了起来。
这让见惯了王莽日常生活如翩翩贵公子一般的王卓君有些惊讶，一同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头次见到王莽这么糙的一面。
不过，他就连吃饼都姿态优雅。
而捧着羊汤喝的满嘴油的王卓君，不由抽了抽嘴角，一个人有了前世几十年的记忆后，潜移默化地就会被影响。
这个王莽上辈子也肯定是家教严格的人家养大的，王卓君想起上辈子自己的那一双父母，那是一对完全放养式的父母，但也很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真不知道自己英年早逝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会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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