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亦有帝王的难处。
刘裕给了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用来伤感。第二天太阳升起，他又恢复成了众人眼中那个算无遗策的少年帝王。
陆棉棉的遗体本应该交给内务府来处理。陆棉棉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精力完成册封仪式，所以在名义上，在帝王家的族谱上，她还仅仅是皇帝的宸妃娘娘而已。不过尽管以嫔妃的身份，还是可以葬入皇陵。
白青竹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养心殿前，太监前去通禀，刘裕让人将他宣进来。
白青竹直接跪在养心殿的青砖上面，几日不见他看着憔悴了许多，“陛下，臣有一个请求，还请陛下能够恩准。”
刘裕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盯在手中的奏折上。
老太监扯着公鸭嗓，“禀…”
白青竹眼中含泪，“陛下曾经答应过臣，说只要臣为陛下炼制出陛下所需的毒药，便答应臣的请求，放臣的姐姐回到故乡。之前陛下没有做到……”
刘裕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所以你今天到这里来是想来质问朕，是想怪朕不成？你是觉得是因为朕将棉棉强行困在这皇宫的高墙当中，才让她香消玉殒的不成？”
白青竹的身子略微弯下一些，“臣不敢，臣绝没有此意。”
白青竹的眼眸转动，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只是现在姐姐已经不在了，陛下您留着她的尸体也没有任何用处，与其让她躺在那冰冷的皇陵当中。倒不如让臣将她带回老家，姐姐自由自由惯了，想来死后也不想再受束缚，还请陛下看在臣为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就答应臣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吧。”
刘裕有一瞬间的晃神。
老太监出声提醒，“可是陛下，白太医提出来的这个请求并不符合皇家的宗法礼制啊。”
刘裕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这一口气要将积压在胸腔当中的所有苦闷都一并倾吐而出，“好，朕答应你。朕会派一些御林军与你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青竹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臣这次只想以她弟弟的身份，送姐姐回归故里。不希望皇城当中的人再牵扯到此事当中。臣一人亦可以将姐姐平安的送回老家。”
刘裕沙哑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点点颤抖，“那白太医你这一次回到扬州城老家，你护送姐姐下葬后，你还会返回京城吗？”
刘裕这次对陆棉棉的称呼是你的姐姐，而不是朕的宸妃娘娘。
白青竹再一次磕了一个响头，“多谢陛下成全。臣将姐姐的尸骨埋葬在母亲身边后会立刻返回京城，臣定当用终生侍奉陛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刘裕摆摆手让他退出养心殿，“朕准了，你先下去吧。”
白青竹的身影消失在养心殿内，老太监俯身询问，“陛下当真不派遣人手与白太医一同前往扬州城吗？”
刘裕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提起手中的朱砂笔，“找几个信得过的御林军，暗中跟随，一路保护就可以了，不要声张，最好也不要让他知道。”
看着朱砂笔落在奏折上面不断的晕染开的红色痕迹，刘裕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做错了这些事，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他踏上了这条路，就绝不能再回头了，之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明日种种，如今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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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竹卸下太医署的衣服，穿着陆棉棉在宫里闲暇时候特意为他做的衣裳。
白青竹不是个傻的，从他带着陆棉棉棺材驾着马车刚刚驶出京城的城门，他便感知到身后一直跟着一队人。不管是出于保护也好，监视也好，有些事情断断是不能够让身后的这些人知晓的……
白青竹驾着这辆轻巧的马车进入前方城池的时候，没有选择宽敞的官道，而是兜兜转转绕进了密林当中，来到一处小路的分叉口。
而前方有一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
“青竹，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小子当真实现了你心中的抱负，现在已经是京城太医署中鼎鼎有名的太医了……”车上跳下来一个与白青竹身形相似的男子，开口就是碎碎念。
“现在没有时间同你说这么多，等日后你来京城，我定找个时间与你把酒言欢。你现在赶紧帮我一起把这定死的棺材撬开，再晚一些时间，我怕我那服用了假死药的姐姐当真就没有气了。”
马车上跳下来的男子也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两人立刻开始翘着棺材上的钉子。当所有钉子被撬开，棺材上的棺材板被推动，露出一张宁静的脸庞。白青竹上前触碰着陆棉棉身体上的皮肤，还好，人还好，他又在人的口中喂上了一颗药丸，想来人今晚就能恢复生命体征，在到达姚城之前一定能够苏醒过来。
白青竹盯着那一辆马车，“我让你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说话间那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男子衣袖在脸前一摆，他的脸看起来竟然与白青竹一模一样，如此近的距离也发现不出任何的破绽。
“你放心吧，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按照你说的，在乱葬岗找到了一个与你姐姐无论是身形还是身高都无比相似的女尸，已经提前给她做好易容了。”
白青竹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转过头去，看着面前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一张脸，还是有些不适应，“那这一切就交给你了。你带着这个无名女尸假扮我和姐姐一路向扬州城驶去，扬州城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陆怀昌这个名字了，你只需要按照我给你的地图找到我母亲埋葬的地方，将这具无名女尸埋葬在她周围就可以。半月后还是这处密林，甩开身后那些跟随着的御林军，我再与你重逢。”
男子点了点头，驾着马车离开了密林，朝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白青竹等了半日，直到日头渐渐西沉，他驾着马车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奔去。这个方向是边疆姚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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