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窑督造?大宗师?给村妇跪下了?还要拜师?
这世界是疯了吗?
顾文珏心头巨震,他看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宋远,再看看自己身前那个身形单薄,却仿佛撑起了一片天的妻子,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震撼感席卷而来。
这个日日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到底还藏着多少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本事?
“老先生,万万不可!”
程之韵最先反应过来,她急忙上前,双手虚扶,却不敢真的碰他,“您是朝廷命官,我只是一介流放之身的妇人,受不起您这样的大礼!快请起,快请起!”
“高人若不应允,老朽绝不起来!”宋远却梗着脖子,态度执拗得像块石头,“老朽为这烧窑之术耗尽一生心血,本以为已至顶峰,今日得见神技,方知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求高人成全,传我大道,此乃老朽毕生之愿!”
他身后的两个徒弟已经彻底傻眼了,他们想扶,却被宋远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逼退了。
师父疯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念头。
他们的师父,那个在整个大周的工匠圈子里说一不二,连工部尚书都要礼让三分的宋远,竟然给一个村妇下跪拜师。
“老先生,你这就言重了。”程之韵扶不起他,干脆也就不扶了。
她退后两步,站回了顾文珏的身边,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和清亮。
“我再说一遍,这砖,是我程之韵所制。但这配方,是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恕不外传。至于拜师,更是无稽之谈。”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留半点余地。
宋远一听,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都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喃喃自语:“不传……不传……”
完了。
圣上钦点的炼钢高炉项目,已经因为耐火材料的问题停滞了整整三年。
他宋远夸下海口,立下军令状,若是再烧不出合格的砖,他这颗脑袋,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看着宋远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程之韵话锋一转。
“不过……”
简单的两个字,让宋远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光。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程之-韵。
程之韵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
“拜师收徒不行,但你我两家做笔生意,倒是可以。”
“生意?”宋远愣住了。
“没错。”程之韵指了指地上那块被钢凿砸出白点的砖,“这耐火砖,我们可以卖给你们官窑。至于价格嘛,好商量。”
她又指了指石桌上那张宏伟的图纸。
“这座三联窑,我们也可以提供图纸和技术支持,帮你们建造。当然,这也不是免费的。”
宋远身后的一个年轻徒弟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官府谈生意?这技术理应上报朝廷,为国效力!”
“闭嘴!”
没等程之韵开口,宋远先一声怒喝,回头狠狠瞪了自己徒弟一眼。
为国效力?说得轻巧!这等神技,若是被朝中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文官知道了,是福是祸还两说!他们只会把这家人抓进大牢严刑拷打,逼问出秘方,然后据为己有,哪里会管这些工匠的死活。
宋远在官场沉浮多年,这点门道他比谁都清楚。
他重新转向程之韵,那张老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癫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
“高人……不,程夫人。您说的生意,老朽应了!只要您愿意卖砖,愿意提供建窑之法,任何条件,您尽管开!老朽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一力承担!”
“老先生快人快语。”程之韵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她转向顾文珏,给了他一个眼神。
顾文珏立刻会意。
他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上前一步,对着宋远拱了拱手,言谈举止间,已经恢复了昔日京城贵公子的从容气度。
“宋督造,生意上的事,由我来与您谈吧。”
宋远这才正眼看向顾文珏,见他虽然穿着粗布衣,但气度不凡,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好,敢问阁下是?”
“在下顾文珏。”
“顾……”宋远念叨着这个姓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三年前,顾丞相……”
“正是家父。”顾文珏的回答不卑不亢。
宋远沉默了。
他没想到,眼前这家人,竟是三年前那桩惊天大案的遗属。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程之韵不肯上交秘方,只肯谈生意了。
对于一个被朝廷伤害过的家族而言,任何的信任,都早已荡然无存。
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顾公子,程夫人,是老朽唐突了。”宋远站起身,对着两人深深一揖,“条件,你们开。”
顾文珏也不客气,他走到石桌边,将那张图纸小心地卷起,递给程之韵收好,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第一耐火砖,我们可以供应。但价格,一两银子一块,概不还价。”
“一两?!”宋远的两个徒弟又叫了起来。
这简直是抢钱!一块砖头,一两银子!
宋远却摆了摆手,沉吟片刻,点头道:“可!只要砖的品质都如这一块,一两银子,老朽要了!”
他知道,这砖的价值,远不止一两银子。它能解决的是数十万两银子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
“第二。”顾文珏继续道,“建窑的图纸,我们可以出。但我们只负责画图和关键节点的指导,工匠和材料,由你们官窑自己出。这笔技术钱,我们要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
这次连宋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文珏神色不变:“宋督造,您是行家。这座三联窑,一旦建成,其烧制效率和成品质量,是现有官窑的十倍不止。它能带来的价值,何止千万两?一万两,买的是一个聚宝盆,您觉得贵吗?”
宋远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图纸被收走的方向,脑海里回想着那精妙绝伦的设计,咬了咬牙。
“好!老朽应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顾文珏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顾家,要在下溪村建窑烧砖。我们需要官府的一纸批文,允许我们在此地开采山石泥土,建窑生产。并且,只要我们不犯国法,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前来滋扰。宋督造,这一点,你能办到吗?”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宋远看着顾文珏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家人,是在用一项足以改变大周国运的技术,来换取自身的安全。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公子放心。三日之内,工部的批文,老朽会亲自送到府上。从此,下溪村的顾氏窑厂,受我官窑督造司管辖,任何人想动你们,都得先问问我宋某人手里的官印!”
交易,达成。
送走了心满意足又心急如焚的宋远一行人,顾家小院终于恢复了宁静。
赵七还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一万两……一两一块砖……咱们……咱们这是要发了?”
林颂宜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只有顾文珏,他没有笑。
他静静地走到程之韵面前,院子里的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着她,仔仔细细地看,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看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之韵。”
“嗯?”程之韵抬起头。
“那本《建筑百科全书》……”顾文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到底是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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