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批精铁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这批精铁,你是何时发现的?我刚将精铁运进长安城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察觉了吗?”
“倒没有那么早。”秦皦依旧如以往一般坦诚,“姐姐身边的人之前卖出去过二十多万斤的精铁,我便是幕后的买家。我那边缺精铁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所以一直盯着鬼市里精铁的动向,难得有这样大笔的精铁进来,后面我就一直派人盯着。”
原来竟是如此!
是老李去鬼市卖精铁的时候被人盯上,之后一条线上的事儿都被秦皦摸了个清清楚楚。
倘若这次老李遇见的不是秦皦,只怕也难逃高诫那样的结局。
她是真没想到,秦皦竟然早动了谋逆的心思,很久以前就开始囤精铁打造武器了。
这难到是天意吗?
见棠姬垂着脑袋迟迟不肯讲话,秦皦再次开口。
“姐姐弄来这批精铁的用途,我了解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几个月前渭水畔被郑子徒劫去的那批精铁,还是眼下这批,你都是准备送到新郑,给韩王打造武器的。
但是如今韩国被我们雍国的军队围困,姐姐从哪里来通天的办法,将这一大批精铁从蒙傲的眼皮子底下运进新郑?
眼下若想解韩国之围,可能也就只有我有办法。倘若我能顺利取代秦臻成为雍国的王,我惦念外祖舅父的亲情,或许可以放韩国一马。但王位上坐着的仍是我那王兄的话,韩国只有死路一条。”
棠姬听到“外祖舅父的亲情”时抬眸看了秦皦一眼,心中发笑。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秦皦这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根本不重要,她同阿木最开始的安排也并非是寄希望于他能打败秦臻维护韩国。
“好!”
棠姬妥协,取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又掏出了一串钥匙,一起递给了秦皦。
“所有的精铁都在此处,这是仓库门的钥匙,你随时去取吧!”
秦皦毕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拿到地址和钥匙后眸中满是亮光,甚至激动地上前抱了棠姬一下。
“姐姐的支持皦弟会记在心中。等来日我登上雍王之位,必不会薄待姐姐!”
棠姬干笑一声点点头,又同秦皦寒暄了好一会儿,终于成功送了客。
秦皦带着于期下了楼,一路离开了尚商坊,棠姬从二楼的窗户一路目送,心中五味杂陈。
她这弟弟野心勃勃,可他有在这乱世中搅弄风云并全身而退的能力吗?
生逢乱世,保全性命并非易事。抚育她长大的养父母已经离世,她在上党和新郑的亲友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连她在雍国雇用的姬老太姬老丈这对假父母也都在战乱中殒命。
她才认下没几天的生母和胞弟,难道也会像她之前的所有亲人一样永远离开她吗?
她想都不敢想!
秦皦这边走不久,棠姬便叫来老姚跑一趟泾洛之渠,将这边的事情告与阿木知晓。此外她也叮嘱老姚出门一定注意,小心被人跟踪。
阿木先前吩咐棠姬做的几个难搞的活儿都顺利搞完了,棠姬交卸了差事,又开始继续谋划如何在河道上的重要关卡布置炸药的事情。
棠姬先前定下的炸药差不多要到交货的时候了,棠姬特地抽出一天时间出来看看。
刚好酒肆的生意不忙,她便将酒肆的事儿托付给老李料理,自己同老姚悄摸出了门。
造炸药的工匠住所在奴市附近,棠姬和老姚到地方看了看,工匠们日夜赶工,还差一点没有做好。
棠姬前些日子从郑子徒那边打听过天象气候,秋汛最快也得七八天之后才到,时间倒没有那么紧张。
棠姬催促了工匠一番,只能暂时先返回酒肆。
路过奴市的时候,棠姬大老远就能听见里面嚎啕哭泣的人声。
她往日买奴隶的时候也曾去过这种地方,绳子拴着,笼子关着,一群又一群同她一般无二的人都像牲畜一般被囚在那里,稍有不顺从就会迎来鞭笞。
棠姬听不得这些。
可她救韩国的乡邻们尚且为难,更别说这帮雍国的奴隶。
她没有能力拯救他们所有人,所以只能捂着耳朵快步远离此处。
老姚素来惧怕此处,此时也也默不作声,紧跟着棠姬的脚步飞快离开此处。
眼看二人就要走过奴市附近的那条小巷,奴市门口突然一阵喧闹,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追着一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姑娘跑了出来。
那姑娘身材矮小,却偏生有着不要命的韧劲,手里举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刀,即便是被那几个汉子围住也毫不怯懦,挥舞着刀阻挡那几个大汉的靠近。
因为动静太大,路过的百姓也都凑过去围观。
棠姬和老姚也下意识驻足,朝那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姑娘的脸上遍是血污,看不清楚容貌,但是身形十分熟悉。
棠姬下意识想要近前,却被老姚拦住。
“老板娘,你忘记长安君派人盯老李的事情了?虽然咱们来的路上已经相当注意,但也难保就一个跟踪的人都没有。若是我们再为了陌生人强行出头,动静一大,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这话若是老李说,棠姬可能还要觉得他冷血无情,可连老姚都这么说,她就不得不仔细考量自己是不是过于冲动了。
老李虽是奴籍出身,但他是棠姬养父身边的家生奴,从他曾祖父的时候一家人就已经在韩国宗室贵人身边伺候,他父亲甚至是将军府的一个管事。除了上党的那场战乱外,老李一辈子没有吃过什么大苦,所以他不太能共情这些奴隶的处境,尤其是雍国的奴隶。
可老姚是楚国从别处掳来的奴隶,幼时也曾被关在郢都奴市中售卖。他平日见到受苦的奴隶根本不问国别不吝钱财,都是愿意施以援手的。
今日他们才刚从造炸药的工匠那里出来,为了不惹是生非,确实是不管这等闲事为妙。
“好,回家吧!”
棠姬应了一声准备回酒肆,身后围观的百姓还在叽叽喳喳讨论。
“进了奴市,没有人赎买就想逃,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你看这女的脸上的血印子,大概是刀划的!主家指着她这张脸卖好价格,自然不可能主动把她的脸划花,八成是她自己干的。”
“听说是主家要把她卖到女闾,她抵死不从,所以才主动毁容的。真是个贞洁烈女啊!”
“这是奴市的一个主家前几天从一个宜阳客商手里买的女人,那客商说这是他自己的侍妾,玩腻了要卖的。好端端的良家女,不愿意做娼妓也是有的。”
棠姬听见“宜阳客商”的时候顿了顿步子,再次扭过头看向人群。
有好事者特地凑过去看了一下那姑娘的脸,笑嘻嘻地开口:“什么贞洁烈女?这不是之前女闾里面的头牌珍珠吗?是不是她家妈妈不想要她了?”
竟然是珍珠!
那张老板到底还是食言了,竟然将珍珠卖到了奴市!
棠姬不顾老姚的拉扯,再次挤回人群。
可还不等她冲到人群的最前列,珍珠已经不敌那几个彪形大汉,一时进退维谷。
“我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珍珠咬了咬牙,在那几个彪形大汉的手伸过来之前,举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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