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且壮观的绝景,好似总与死亡和灾难相伴。
初冬的夜,天本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西延城墙下,十万敌军所举的火把接连成片,仿若红色的星海坠洒人间,映红了这夜里的西延。
好看是好看,却也看得让人绝望。
那星海好像随时会幻化成火海,从城门的缝隙渗透流入,将整个西延城都烧成灰烬。
许久不见的程彻骑着马,提着长枪,又在城门下嘚瑟来嘚瑟去。
“江箐珂,有种下来啊。”
“你以前不是挺有胆儿的吗?”
“怎么,被我们西齐和西燕的大军吓怂了?”
手肘搭在墙头上,手撑着腮,江箐珂姿态闲散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程彻,时不时懒拖拖地朝他扔几块石头下去。
对方十万大军!
城中就剩四万大军!
她傻啊,她下去。
敌不动我不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偏偏那程彻还嘴贱,举着长枪隔空指向她。
“这次,本少将军就是来抓你回去给我当贱婢的。”
江箐珂二话不说,摸来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就朝程彻扔了下去。
结果长枪一挥,又被他给弹打开。
是时,白隐突然又带着江箐瑶、老管家上了城墙,每个人还挑了两桶水上来。
葫芦瓢舀起水,贴着城墙往下浇。
江箐珂一看便明白了白隐的用意。
果然是有脑子的人,想得就是周到。
果然也是一孕傻三年,她怎么就没想到?
水在墙上结成冰,加上夜里霜降,墙面变滑,便难以攀爬,可以大大提高敌军攻城的难度。
江箐珂当即下令,命其他兵将也去打水照做,并又派了几个人去小东门的城墙上也浇水冻冰,以防敌军分派部分兵力去围攻后城门。
见浇水的活儿有人做了,白隐又带着江箐瑶抬了几筐木头、竹条、竹筒和绳子等物件上来。
木工箱子打开,白隐全神贯注地摆弄起那些木头来。
而城墙下也响起一声声震天高喝。
“杀!”
“杀!”
伴随着战鼓声,号角吹响,敌军正式发起了进攻。
江箐珂用力吹响竹哨,防御之战正式开始。
闻声,白隐手中的动作又加快了许多。
灵活的手指下,木屑如雪乱飞。
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木头,在白隐的手中,很快就有了不同的形状。
数个弓弩架到该架的地方,绳索连接,便可一人数箭齐发。
但,并不止于此。
江箐瑶和老管家在旁边,按照白隐所教,将每支羽箭都绑上了竹筒,且竹筒里都露出一条线来。
特制的羽箭搭在强弩之上,数根线抿在一起点燃,同时松弦发射。
羽箭在半空中划出数道漂亮的弧线,在坠入朝城墙涌来的兵马之中时,嘭嘭几声剧烈的炸响,火花迸溅的同时,藏在竹筒里的铁蒺藜也被炸出。
被射中的人自是不必说,被射中的马也不必说,没被射中的也难逃铁蒺藜的伤害。
受惊的马儿不听话,扬蹄嘶鸣,撂着蹶子地到处乱跑,不幸踩到地上的铁蒺藜,那更是疼得疯跑。
杀气正盛、士气正旺的敌军,就这么被白隐鼓弄出的稀奇玩意给炸乱了阵脚。
就连江箐珂看着那东西,都是目瞪口呆。
数箭连发倒没什么稀奇的,厉害的是羽箭上的那个竹筒。
她只见过除夕时各家各户放的烟花爆竹,却未曾见过火力如此十足的。
原来,烟花也可以炸敌军啊。
教会了兵将如何使用,白隐又赶着去做下一个。
江箐瑶和老管家则蹲在那里,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按照白隐所教,往竹筒里塞稀奇古怪的粉末。
放绳引线,封筒,最后将其绑在羽箭之上。
江箐珂忍不住找空问了一句白隐。
“你那竹筒是哪儿学的?”
白隐闷头做着武器,急声答道:“在一本道家的书卷里看到的,但,是有关炼丹失败之事。”
江箐珂很难不佩服白隐的细腻心思。
同时,也心生恐惧。
白隐这种人,要么将他留在大周,要么就得下狠把他杀了。
但若能留在大周,日后为李玄尧所用,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江箐珂拍了拍江箐瑶的肩膀,狗哈哈地同她道:“瑶瑶,好好照顾你家相公。”
江箐瑶忙中抽空,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花猫脸,嗔了眼江箐珂。
“谁家相公啊,他早就被我休了。”
江箐珂摇头,斩钉截铁。
“不,他得是你相公。”
有了白隐相助,守在墙头上的江家军一个人可当十个人用,敌军的攻城之战打得很是狼狈。
而同一片苍穹之下,江箐珂这边的仗打得激烈,李玄尧那边也不太平。
都已经准备要就寝休息了,镇西大将军突然带着朝廷兵马绕道追了上来。
两队兵马相见,自是要恶战一场。
那个镇西大将军,也就是当初那个左金吾卫大将军,已经跟着李玄尧缠打了一路。
这张脸,李玄尧是看得够够的了。
擒贼先擒王,如此才能速战速决,留存兵力,明日攻打北燕军。
李玄尧的目标很明确。
杀气自周身涤荡开来,他提着长剑,一边挥砍,一边朝着那镇西大将军迈步而去。
待临近,几步快速的助跑后,李玄尧骤然跃起,踩着一名朝廷兵将的肩头,点脚借力,腾跃至半空。
身体下坠时,李玄尧双手持剑,径直从空中朝镇西大将军砍下。
镇西大将军及时发现,挥枪格挡。
剑枪相撞之际,火花迸溅。
李玄尧的那股蛮力透过长剑传到枪身,震得那镇西大将军双手发麻,堪堪向后退了一步。
剑也好,长枪也好,都出了个豁口,卡在了一起。
而另一边,江止将竹哨放在唇间,手握长弓,羽箭搭弦。
熟悉的竹哨声从背后传来,李玄尧默契偏头。
一股劲风随即从他耳侧擦过,不偏不倚地便射在了那镇西大将军的眉间上。
李玄尧蛮力将剑从长枪上拔下,又补了个一剑封喉。
镇西大将军呜呼倒地,之前宫里的那场血战之仇也算一并结了。
没了主将的朝廷兵马,登时就乱成了一盘散沙,逃的逃,降的降。
副将见状,立刻带兵去投奔北燕的那队兵马。
一场夜间突袭之战,就这么快而利落地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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