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女女突然翻身看着妹妹，双眸清明：“明天还要进城吗？还要去卖酥油面包吗？”
奚春说：“要，为什么不去。”
“呆在家中只会一味让自己消沉，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累了便没精力胡思乱想。”
薛女女赞同的点点头，双膝抱着阿春的手臂，酸溜溜开口：“你为何不将我进城的路引拿来，反而替史娘子要了一份，如今薛奎都有，我却没有。”
奚春侧头看着她，脑袋乖顺的往姐姐颈窝里蹭了蹭，眼眸异常明亮：“你生气了。”
语气倔强：“一点点吧。”
“给史娘子是早就说好的，她夫妇给我出了不少力。”
“给奎哥儿是因为他不怯生，能帮着我一起卖，虽说是才十一岁的小郎君，可我一个女子身边有个郎君作伴总归是好的。”
小姑娘想了想，双手举过头顶和脑袋并行：“这样吧，我保证，若是还有机会，下次就帮你将路引拿来。”
薛女女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丑时中。
奚春穿好衣服蹑手蹑脚从炕上爬起来，还未听到鸡鸣，应当是两点左右。脑子里揣着事，她昨晚都没怎么睡，迷迷糊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从屋子里出来后，就打算去揉面做面包，昨日虽和兰姨娘说了，但突然发生的意外，也不知她还能不能起来。
先是摸着黑将烤炉烧起来预热，随后提着木桶就去河边打水，夜半的葫芦河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冷的很，等小姑娘颤颤巍巍提着木桶回来时，院子里早亮起灯了。
薛炎看着外甥女迅速上前接过，不赞许的摇头：“你怎么自己去了，下次没水我去挑就行。”
说完，拿着扁担和两只木桶头也不回的往河边去了，这一个多月的劳作让他壮实不少，挑着两桶沉甸甸的水，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
逼仄的灶房内，兰姨娘早在揉面了，动作干脆利索，手法劲道，三个舅母则是帮着做酥油和酥络，奚春打算将整好的面包切开里面挤上奶油，搞个奶油面包。
至于自己的爹娘则还睡着了，昨晚一直到夜半时分，屋子里的动静都未消停，中途奚春不放心进去瞧了一眼，她娘趴伏在炕几上，险些哭死过去。
往日早起都能听到插科打诨的笑话，今日则安静的很，就连最小的薛奎都坐在灶膛前一言不发的烧火。
大小差不多的面包依次排列在铁盘子上，随后一层一层被送进烤炉里，薛奎往里塞了几块烧红的木炭，缓慢加大火。
半个时辰后，第一锅面包新鲜出炉，浓香四溢，勾的人口齿生津。
三个舅母准备的奶油，也就是古代版的酥络打发了，在奚春的演示下，将一个蓬松的面包从中间切开不断，随后挤上一圈奶油，有的还点缀上两颗漂亮的小果子。
挤奶油也是个技术活，最好不要高于面包，古代没有透明的塑料包装，奚春用的是竹帘，一个一个的放上去，罩上一块漂亮的碎花布，顶上再盖一个玻璃罩子，有模有样。
这些都是三舅母用热水烫了又烫，洗了无数遍的。
要不是没有暖光灯，她非得安排上一个。
总共烤了三批，全部装上驴车时天还有半个时辰才亮，二舅正在给毛球喂鲜嫩的草，害怕面包被气味影响，都是拉出去在田间溜了一圈，又跑到葫芦河下游洗了个澡才回来的。
板车装的满满当当，后面放了个小板凳。
薛炎见状，眉头拧的死紧：“一会儿我送你们到于阗。”
奚春立即阻拦：“不行不行，舅舅你没路引，怎么能外出走动，若是被巡检司的人发现，一个不小心就送到官府去了。”
“肯定不行，我和奎哥儿能行的，昨日这驴都是我们赶回来的。”
辛檀香也跟着在一旁劝：“当家的，你就别去了，若是被官府的人抓了，花钱是小事，人受罪可是大事，非得脱一层皮还不够。”
无论众人如何相劝，薛炎都不为所动，坚持要送他们到于阗，天都没亮，从李庄到于阗就是赶驴车也要一个时辰，路上指不定遇到什么危险，他如何能安心。
语气强硬：“将你们送到城门口我才放心，到时我自己再走回来。”
拗不过的奚春只能答应，三人上了后面的板车，薛炎握紧缰绳赶路，带着薛家人忙碌两个时辰的东西出发了。
在家里还不觉得，依次从三个村子出来后，连狗叫和鸡叫声都听不到，到于阗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路上零星栽种几颗树，清晨的风吹的树叶沙沙的，着实瘆人。
可赶集就是要趁早，去晚了一是没位置，二是一波人流热潮早消失了，东西不好卖。
奚春望着大舅宽阔的后背，安全感油然而生，在慢悠悠的颠簸中，抱着弟弟睡过去了。
天蒙蒙亮时，奚春迷茫的睁开双眼，本能揉了揉，嗓音带着哑：“舅舅，到了吗？”
“快了。”薛炎沉声道。
将奎哥儿叫醒，远远就瞧见于阗的城楼了，城门口早排上长队，皆是带着板车，挑着扁担从周围几个村庄过来兜售货物的村民，好些一宿没睡连夜走过来的。
离于阗两个小时脚程的奚春竟还算得上幸运。
她抓紧给舅舅拿了奶油面包和酥油面包，又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把带来的干果，慌忙催促：“舅舅你快回去吧，等会儿官差就要来巡逻，回去时你走快点，别叫人瞧见了。”
薛炎笑着接过来：“知道了，真把舅舅当小孩。”
看着外甥女赶着驴车走远，这才转身往回走，吃着尚有余温的面包，薛炎走的愈发快了。
这厢说回奚春二人，牵着驴车多交上八文进城费，官差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就放行了，甚至还好脾性的给指向拴马的马厩，交上十文钱能管一天。
二人将栓驴的缰绳取下来，推着板车往城北的方向去了。
索性现在人不多，他们到集会时，框里的牌子还有几十个了，交上十文摊费，拿着牌子就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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