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你被骗了,焉知不是他们挑拨离间?”轩辕正拿着虞瑾无法,气急败坏冲高娘子低呵。
高娘子神情呆滞一瞬。
可是这一晚上,她整个心理防线全面崩塌。
又眼见轩辕正暴露,料想秦涯也被抓回来了,自知大势已去……
她心一横,直接破罐破摔,又哭又笑,眼泪随着眼角流下来。
“够了!哈哈……”她呢喃痴笑,“这些年,我为大晟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周旋在赵王府,与虎谋皮。”
“我只是区区一婢女啊,我图什么?”
“当年,公主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铭感五内,可是这些年我为她做的,用来还恩也只多不少了。”
晟国的朝廷烂成那样,只是他们这些人,还自欺欺人的不甘心罢了。
之前,有秦漾和秦涯在。
想着即使将来小朝廷覆灭,只要这两个孩子之一登上大胤的帝位,他们就算复国成功,哪怕无法公之于众。
这种蝇营狗苟的算计,若成了……
想想就热血沸腾。
而信仰的崩塌,只在一瞬间。
高娘子心气儿全无,只麻木跪着。
赵王缓了好几口气,冲上前去,不顾身份,单膝落地扯着她衣领,盯着她眼睛质问:“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给本王说清楚,本王的王妃……”
“不!魏氏!本王的王妃,是忠烈侯魏氏的遗孤!”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是串通起来,信口雌黄,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他勾结兵部尚书,从军饷和采买粮草的银钱里动手脚,中饱私囊,大头自然是他拿了。
可是——
豢养私兵,和里通外敌,这两者却不可同日而语。
突然之间,他脑子好像就清醒了。
赵王想:或者,他也不是那么爱他的那位王妃。
哪怕败局已定,也哪怕他已经被皇帝从继承人名单里除名……
他好像,也不愿意被他那王妃拖下水,被冠上里通外敌这样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罪名。
高娘子唇角噙着讽刺的笑,任他摇晃。
“蠢货!”她冷嗤,“区区美人计罢了,王爷您真蠢,我们公主的手段也不算很高明吧?”
“一招欲擒故纵而已,她反反复复用了二十年,就把你这个蠢货驯得服服帖帖。”
“别扯什么爱不爱了,你爱她吗?只不过她叫你觉得你从未得到过她的心,你不甘心罢了。”
“呵……男人啊,就是贱!”
“尤其,是你!”
“你金尊玉贵,什么都有了,唯独人心不可控。”
“她拿所谓真心下套,操纵你罢了,你还真上当?”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白了,赵王这种人,就是走了狗屎运,出身太好,又叫他吃太饱了。
他生来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什么都有了。
而且身边美人,燕瘦环肥,只要他想要,就都能轻易得到,甚至他还一度自信的以为连皇位和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
于是,唯一一个不肯对他付出真心的赵王妃,就成了他的执念。
所谓的爱,不过一种错觉。
仿佛征服不了这个女人,他的男性魅力就无法完全证明一样。
然而,这样反复的拉扯,赵王迟早会有腻了的一天,昭华心知肚明,所以又设计了一个死遁的计谋。
白月光,死在他最对她最痴迷的时候,并且,还是在他没有完全征服她的时候。
此后余生,都会念念不忘。
可是,绝大多数人的本性都是喜新厌旧的,昭华自幼生活在晟国皇宫,看着后宫嫔妃争宠,尔虞我诈,早早将拿捏人心的法子计算的游刃有余。
为了防止天长日久,赵王会被新人迷了眼,她特意留下高娘子。
高娘子延续她“在世”时对赵王的态度,时刻提醒他,他爱的该是自己的原配嫡妃。
又一再强调,要不是他强取豪夺,一再逼迫,“魏氏”不会郁郁寡欢,早早就香消玉殒。
爱而不得后,又加上逼死爱人的愧疚叠加……
说白了,是昭华精心为赵王打造了一张深情面具,将赵王这个当事人都骗了。
“你!”
赵王以前也被她当面讽刺,但这一次,话语却直白成了羞辱。
他又气又怒,却又无处发泄,眼神吃人一般。
高娘子无所畏惧,脖颈抬得高高的,与他正面硬刚。
最终,奚良使了个眼色,他手下两个小太监上前,将失魂落魄又失态的赵王扶一边去了。
穆云禾跟在长公主身边,眼见高娘子嘴巴被撬,心急如焚。
却碍于身份,不能开腔,神色焦灼的死死咬住嘴唇。
长公主眼角余光瞥见她神情,不紧不慢开口:“所以,那密室里的白骨,确实是魏氏魏书茵?”
“是!”高娘子不再隐瞒,“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逃掉。”
“魏谦临阵倒戈,致使我们大晟在淮水战场上一败涂地,不得不退到南方一隅龟缩。”
“陛下恨毒了他,抄家灭族之祸,魏书茵一介弱质女流,怎么都不可能恰巧逃脱。”
“是公主殿下突发奇想,留下了她。”
“然后,冒名顶替,又编排了一个死里逃生的故事,并且由晟国方面配合,把所有线索都做得十分逼真。”
“只有一点,魏氏在闺中时就有个才女之名,擅诗词,书法。”
“作诗填词这些,要的是天赋,且哪怕是两个同样精通此道之人,作品风格也会有差别,更别说,短时间内也不能将一个人的字迹模仿到惟妙惟肖。”
“那个密室,是在公主嫁进赵王府半年后建造的。”
“那一趟,赵王奉命南下。”
说着,她表情讥诮,又看了赵王一眼。
“公主设计叫司空简与之偶遇,相交,适当拖延了他的归期。”
“然后,借着时间差,叫人暗中修建了密室。”
“把魏氏囚困在眼皮子底下,如有需要,就逼她代笔,很方便。”
高娘子想到什么,目光又移向穆云禾。
“别看那女人哭哭啼啼,一副柔弱不能自理模样,实则性子还是刚烈的。最开始,她企图咬舌自尽,我们就最先割掉她的舌头……”
话音未落,穆云禾顾不上御前失仪,红着眼睛冲上去,就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真该死!”
晟国皇室恨魏谦,恨魏氏一族,立场不同罢了,她能理解,可是他们不该这么折磨魏书茵。
她再是女子,急怒之下,手上力道也大得惊人。
高娘子呼吸一窒,眼白外翻。
皇帝和长公主起初都没管,眼看人要断气,范嬷嬷这才上前。
“魏氏的仇,一定叫你亲手替她报,好姑娘,快松手,别在这里。”范嬷嬷刻意贴近穆云禾耳边,声音极低,“而且,她只是个跑腿办事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莫要因小失大!”
是了,真正的凶手,是那个藏头露尾的所谓公主。
穆云禾连忙松手。
范嬷嬷连哄带拽,将她拉开一边。
高娘子捂着脖子,歪倒在地,又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力气。
后面的事不用她详说,她们应该是控制魏书茵的同时,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一个柔柔弱弱的闺秀,纵然不甘心屈服,可是在反复非人的折磨之下,总会有间歇性妥协麻木的时候。
然后,就在反反复复的煎熬中,直到她失去利用价值,才得以解脱。
穆云禾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拿手背和袖子抹了好几次,都抹不干净。
她跪到皇帝和长公主面前道:“这高氏所言,应该都是真的。”
“妾身初次见那位所谓赵王妃的画像,就感觉她有些面善,仿佛以前在哪里见过。”
“这几天,妾身也曾反复回忆,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却原来,我暂居魏府时,有一次魏家姐姐带我去寺庙进香,当时晟国的昭华公主正好也在那座寺庙做法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又只是见了那么一次,妾身的记忆便不那么清晰了。”
被高娘子提点后,她再有针对性的回想,就记起那人是谁了。
晟国朝廷南迁时,昭华公主也只是个幼童,等她长大成人,再冒充魏书茵返回皇都,哪怕这边朝中还有一些前朝投诚而来的旧臣,也没人会认出她。
否则,她没那么容易瞒天过海。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找借口,深居简出,可见是个极度谨慎缜密之人。
赵王栽她手里,似乎不冤。
皇帝颔首,示意自己知道,穆云禾就起身又站回长公主身后。
赵王提心吊胆,知道这高氏现在就是条疯狗,唯恐她继续攀咬自己。
然则——
皇帝没再问高氏,直接叫人把她带了下去。
他,也没再问话轩辕正,而是目光转向宣睦。
宣睦颔首,起身,恭敬冲皇帝作揖后快步离去。
大家都不知他们君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尤其轩辕正和赵王,几乎是百爪挠心,煎熬着在等。
然后,过了一会儿宣睦返回,押解进来一人。
赵王不明所以。
这人,他不认得。
轩辕正扭头去看,却是瞳孔剧烈一缩。
被提溜进来的,不是别人,恰是韶州那位谢掌柜。
按理说,他早该在年前就被问斩了的!
显然,是被人李代桃僵,从死牢里换出来,用别的死囚顶上了。
谢掌柜早没了半年前的体面睿智,他本就清瘦的身材,此时更是只剩皮包骨,倒不是看管他的人虐待,而是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莫名其妙就被带去别的地方看管,惶惶不可终日,自己就吃不下饭。
而,他曾经在韶州,虽是作威作福,自诩人上人,甚至瞧不上原尚那个知府,却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踏入宫门并且亲自面圣的一天。
要不是被宣睦拎着,他腿是发软走不了路的。
宣睦将他怼到轩辕正旁边,叫他俩并肩而跪:“来,两位真假谢掌柜,久别重逢,陛下亲自给您二位做个见证,你们现场再对对口供。”
谢掌柜:……
轩辕正:……
? ?一更。
?
高娘子:吧啦吧啦吧啦……
?
轩辕正:得,我也不用构陷了,底裤都被扒干净了……所以,我当时在码头,为什么不跑?!!!这跟着回来的意义何在?捶胸顿足ing~
?
阿瑾:当面扎心,身临其境,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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