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之中,红绡帐内。
此刻刚刚经历了又一场征伐大战的李辰正在梁兰的服侍下穿衣。
“能让长公主降尊纡贵给我侍寝更衣,真不知道是荣幸还是不幸。”
李辰转头看着梁兰,颇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他心里头是极拧巴的,毕竟,就算抛开未来有可能的敌对不谈,梁兰也是梁红钰的辈份上的姑姑,这可真是乱了套了。
尽管他有一颗现代人的灵魂,但这也玩儿得太花了,他确实还是有些放不开。
梁兰却是“嗤”地一声轻笑,“无关荣幸,也无关不幸,现在两两面对的一刻,都是男女,在一起便无他,不在一起便相忘,更何况,我又没有要你必须为了我而做什么,比如什么名份之类,平素见面,就当陌生不熟,又谈到什么荣幸不幸了?被那些事情羁绊住,不累吗?”
“你想得可真简单。”李辰看了她一眼,摇头苦笑。
“是你想得太复杂。天下悠悠千万人,悠悠千万口,若是为他们每一个人的想法而活,活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唇舌之下,那岂不是要活活累死?
抛开繁杂的一切,简单些,开心就好。”
梁兰也穿好了衣服,走下地来,望向了李辰道。
“我发现,先帝所育的几位子女,当真,每一位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李辰也下了地,与她面面相对而坐,叹息一声道。
其实他是想说,先帝这每一个儿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比如,老大梁穗狭隘且狠辣,连亲妹妹都害,老二早亡不知道啥样,但老三梁宇极其歹毒甚至是疯狂,老五梁清同样疯狂,甚至要造反。
老六镇北王好像忠诚有些过了头,但骨子同样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当然,这种盘算是对李辰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老七梁兰,就是面前这样,曾经是惊世骇俗的喜男不喜女,现在可倒好,被自己无意中给掰直了,却又极度喜欢这种激荡碰撞,甚至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老八梁云又是个闲散逍遥至极点甚至就喜欢做铠甲的王爷。
相比之下,反倒是现在的这个陛下老四虽然不是什么至尊雄主,但相比之下,却是稍微正常一些。至于其他人,全都不可以常理度之!
难道这自古帝王家中,全都是这种思想畸形变态的非正常人类么?
不过他没好意思这样说。
只是,他虽然没有这样说,梁兰却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截了当地道,“你是想说,我们这八个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正常人吧?”
“呃,我可没这么说……”
李辰一阵暴汗,看破不说破,可梁兰的这性子,看破了就得直接戳穿了,当真是有些凌厉过头了。
“你这跟直接这样说,有什么区别吗?”梁兰斜了他一眼道。
随后,她长叹了一声,“自古无情帝王家,既然是无情冷血的帝王家,一切为了利益而存在,那你觉得,这样的家族中诞出的子女,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
“这倒是实话。”李辰不觉地点头。
“其实,在帝王家中,包括那些达官显贵之中,不正常者是正常,正常者,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有一件事情,你懂了自然就明白了。
就比如,朝中那些臣子,如果想活得好些,想日后还有更高的位置,那他们就得学会隐忍、学会低头,哪怕被位高权重者骂得狗血喷头,喷了一脸的唾沫口水,他们也得陪着笑脸,唾面自干,唯有如此,才能有现在活下去的机会,才有未来爬上去的可能。
可是,这样压抑憋屈的时间久了、压力无比之大却无从渲泻,你猜,他们的心理会不会畸形变态,会不会变得不正常?
就比如我可是听说,曾经朝中有一位重臣,在家中极为暴戾,专门喜欢虐杀侍女,当官十年,家中虐杀侍女超过百人,案发时轰动一时。
还有一位重臣,专嗜幼女,家中豢养幼女超过百人,并且都是以收养为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他在凌虐那些幼女时,让那些幼女叫他爹爹。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所以,李辰,在一个不正常的社会中,如果,你要是变得十分正常,那你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梁兰看了他一眼道。
“要照这么说,那就必须和他们一样不正常,随波逐流?”
李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他的一句对皇室的喟叹而已,居然引到了这社会高层的思想状态上去。
不过,梁兰的认知,倒是极深刻,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原本我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在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真正的正常是什么样的。
在以前那些人身上,我只看到了横流的欲望、叵测的人心、诡异且不正常的一切,但在你身上,我确实看到了更积极、更向上、完全与他们不一样的东西。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贱?非得你压在我身上不可?”
梁兰深深地看着他道。
“大概,我出身底层,还年轻,没被这个世俗所侵染。”
李辰轻咳了一声,避开了她的眼神。
“所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梁兰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满眼没有半点掺假的爱意。
“这样……就正常了?”
李辰转头看了一眼凌乱的战场,无语地摇头。
“这样代表我首先是一个正常的女人,然后和你说话,才是正常的思想。”
梁兰吃吃一笑道,灯下美人,端的是风情万种。
“其实,我觉得你要聊天的话,陛下也可以,他也是个正常人。”
李辰轻咳了一声道。
“他?”梁兰呵呵一笑,略一摇头,眼神中倒并不是嘲讽与轻蔑,但也绝对不是肯定,总之,有些怪异。
“怎么?”李辰一怔。
“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有的人很讨厌他,有的人不屑轻蔑,甚至有的人蠢蠢欲动想反,你想必也是应该知道的。”
梁兰看着他,有些事情,她就这样毫无顾虑地向李辰说了出来。
“为什么?”李辰悚然一惊,预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了。
“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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