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日的骆驼,今日马的情况较为复杂,春娘和冬郎看了很久,同众兽医马夫讨论不停,也始终难以下一个比较确定的判断。
春娘道:“娥婶婶家里的狗,之前和外村狗打架,被咬伤了以后也是这么死的,无论是兽医记录的伤口、发病时间还是症状都能够对得上。”
春娘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太过巧合了,一匹马被咬伤得病可能是意外,现在却是这样多的马都不太对劲。
冬郎请大家后退,离那些正被蚊蝇叮咬的病马远上一些:“襄阳城夏季湿热,护营濠积水脏污发臭,被这样的蚊子咬到,怕也是不好,故夏季情绪差,进食也差。”
军中的楚兽医等人被孩子们追问了许多专业的问题,探讨之间再不以轻视的眼光看孩子们,引孩子们去看马匹的食槽,秦香莲也跟了上去。
由于襄阳夏季过于炎热,马厩并不是露天的,一堆堆草料堆放得都算整齐,只是秦香莲凑近一看,居然生了些霉,再去看食槽,也是脏污有异味。
不提成因,单看这样的环境,马匹生病几乎是必然。
春娘和冬郎随手拿过一条马鞭,握在手里翻起那食槽里的草料,最后甚至伸手要从马厩里拿出一根看起来尚且算是完整的草。
那根草上结有豆荚,两孩子细细辨认了一番,才得出确认的结果:“这是疯草,顾名思义,马匹大量进食或长期误食会发疯,茎叶易碎,幸有这豆荚留存,否则难以辨认。”
楚兽医等人大骇,一时间汗如泉涌,陈指挥使也面色难看。
秦香莲知道,这种事情显而易见不会是什么意外,旁人认不出这疯草,难道养马的马夫也认不出吗?北宋军队内,马为重中之重,疯草害马之事绝对是必修课。
而她们歪打正着道破此事,绝不可能是什么间谍,甚至可能已经成为了间谍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孩子们对于气氛变化有所感知,但依然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同陈指挥使道:“治马楚兽医应该比我们拿手,而当务之急,除了治,还要隔离病马,同时扑杀深埋无可救药的马匹,再对整个马厩甚至军营做一次全面的消杀,才有可能保住剩下的好马。”
两个的孩子,开口竟说出如此惊天之语,主动扑杀本就为数不多状态不佳的军马?
陈指挥使端详了两孩子好一会儿,他的眼神迫人至极,别说孩子,就是寻常成人见了都腿肚子发软,偏这俩孩子冷静极了,面对他的恐吓,眼神都不曾闪避半分。
除了痴傻,就是不凡。
显然不是前者。
陈指挥使收回眼神:“我去请示都监相公,尔等在此等候。”
陈指挥使大踏步离开之前,叮嘱身边亲卫:“此事严加封锁,未有都监相公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马厩半步。”
亲卫恭敬道:“‘是!’”
而当陈指挥使心事重重往都监司去的时候,正在路上碰到了怒发冲冠的米二,已受过疯马一蹄子的陈指挥使,下意识选择避其锋芒,便叫米二擒住后脖颈拖进屋内。
而在米二说请都监公断的话时,陈指挥就发现有一张陌生面孔坐在都监的下首,虽在下首,可身上的威势怎么看都更像上位,他甚至从都监的坐姿上捕捉到了一丝坐立不安。
陈指挥使当即意识到此刻并不是断家务事的好时候。
偏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缓缓道了句:“有意思。”
有这么个不速之客在,都监也变得铁面无私起来,决议先各打五十大板,查明真相后再断,如此,秦香莲一行暂且性命无虞,米二也就甘心领罚。
军杖和寻常的打板子是不一样的,好在那位不速之客到底没有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意思,没有去旁观,如此行刑的人便可以手下留情一些。
陈指挥使觉得自己很冤,但想起马的问题,怨气又少了些,希望都监在知道马匹发狂原因以后,能够想起来他这无妄之灾的五十军杖,在军马之事上对他宽容三分。
两位指挥使都是硬骨头,打了一通也不见哭喊,待那位不速之客出营,两位被打得起不来身的指挥使又被抬进都监司,这才有机会各自陈情。
都监道:“边境动荡,方才那位是东京新来的特使,能直达天听,不打尔等不妥,若落下军法不严治下放纵的话柄,军杖不能了事。”
都监都亲自低头解释这一顿打,米二和陈指挥使心中的郁气都散得七七八八,何况有这一顿打,再有后面的陈情,原先这俩互相瞧不上的下属竟有了患难与共感,调查间谍与军马问题的事情,顺势交给了带伤的二人。
至于明面上,则派另外的人马去查,如此两路,或可万无一失。
秦香莲一行人夜里就出了马厩,被先安置到了一处空院里,仍被看守着,得知米二因为她们被打,秦香莲提出探视的请求,被应允了,但军中只允许她一人独自前去。
拿着伤药,秦香莲被带进了米二的小院里,指挥使的标配是独门独院,米二又尚未成婚,院中显得空旷。
院门一关上,孤男寡女四个字出现在两双眼睛里,秦香莲心中的坦荡都有些脆弱,只因米二仅着短裤裸着趴在床上,背后是大片青紫红肿渗血的棍伤。
米二哪知道下头的亲卫说也不说,把人就这么闷不吭声领进来,他翻身下床扯过一旁的衣服背着人往身上套。
秦香莲也适时背过身,米二眼珠子一转又想出昏招,衣服穿得薄薄一层不至于丢人也不至于太唐突秦香莲,就躺在地上倒吸冷气,像是快要疼死一样。
秦香莲忙转过身去扶他:“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细腻的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触碰到米二鼓胀的胳膊,秦香莲不知怎的想起来那天张征的肌肉,也不知道谁的胳膊更粗。
这种想法只停留一秒,就被抛之脑后,只因米二故作坚强地道:“没事,军中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我早就习惯了。”
说完,米二便垂下头。
此事因她而起,因此秦香莲确实略有点心疼面前这个帅气的年轻男人,本想扶着米二到榻上趴下,自己再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谁知米二偏要硬撑着坐到桌椅边,伸手给秦香莲倒水,全程面不改色。
秦香莲心里便有几分明白,刚才这男人一定是演的,她有些想笑,却又绷住,总不好让人难堪。
本该是暧昧的氛围,可米二的小伎俩被秦香莲看穿以后,秦香莲心里也就生不出任何旖旎,关心了几句米二的身体之后,又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见秦香莲不为所动,米二难免有些气馁,这份不加隐藏的落寞神色落在他虚弱的脸上,杂糅了刚硬的气质,很是多了些可怜可爱。
秦香莲心软了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受伤也要好好养伤,你虽年轻却也不是铁打的,那一身伤,姨母看到不知得有多心疼。”
米二得寸进尺:“秦娘子不心疼吗?得知娘子被捕,我心急如焚,顾不得保护自己,我更想保护娘子。”
秦香莲张嘴想说什么,米二又自嘲一笑:“娘子不必再道歉,娘子是贵客,如此不过是我米二的待客之道。”
门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能看到密密的雨丝,米二像是雨淋湿了,而淋湿他的雨并不来自于门外,而是面前的秦香莲。
秦香莲直视着米二,雨声渐大,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道:“我在狱中时,并未盼望过会有神兵天降救我于水火,我心中唯一的想法是自救。”
她从不期待他人的救赎。
米二问:“当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受伤的时候感动、高兴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过于显而易见,秦香莲不需要做出回答,米二正在叩问她的心,试图叩开她的心门,甚至他找到了一丝缝隙。
米二站起来,义正言辞地道:“雨越来越大,我又没有伞,你就睡这儿我去隔壁,我身体很好,伤很快就会愈合,不用担心。”
显而易见,她和丈夫感情不合,他的机会不小,那就可以了。
米二冲进雨里,在背过身的瞬间,嘴角挂上抹势在必得的轻笑。
亲卫守在屋中,小声禀告:“陈指挥的伤要更重,站不起身,行事只能依靠左右,此事功劳必在我们手中。”
米二听完,问:“抓到放疯草的那人还活着吗?”
亲卫答:“活着。”
不错,他早就发现了此事,秘而未宣静待事发,毕竟从苗头掐灭一件事的功劳看起来要比事后破获间谍来得小多了,他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指挥使。
而特使入营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捅到特使面前,被牵连其中的秦香莲会有更大把握能生还,至于被都监惩罚更是意料之中,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既然动心,便要争取,优先智取,若不能够,强取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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