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囚牢当中。
奢华囚笼的温暖无法驱散林柠骨髓深处的寒意。
她蜷缩在温润的玉石墙边，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舒适与未知的恐惧。
女帝将她安置于此，绝非仁慈，更像是将猎物养在精致的笼中，等待合适的时机。
就在她思绪纷乱、神经紧绷到极点时，房间内流动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波动了一下。
那扇坚固得仿佛与空间融为一体的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温暖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血液凝固的冰冷威严。
林柠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门口，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玄色帝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龙纹，在房间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女帝没有佩戴帝冠，乌黑的长发简单束起，面容是极致的美丽，却覆盖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的眼神，深邃如渊，此刻正落在林柠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洞穿灵魂的力量，让林柠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条条地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
女帝走了进来，身后的门无声闭合。
她并未靠近，只是站在房间中央，那份主宰一切的威仪，让整个空间都向她臣服。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地压在林柠胸口，让她呼吸困难。
“醒了？”女帝的声音很平淡，却像冰冷的金属刮过地面，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柠紧绷的神经上，“看来这‘蕴灵暖玉阁’的效果不错，至少你这身皮囊恢复得很快。”
林柠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审视一件物品，随即缓缓移开，仿佛透过奢华的墙壁，看到了被玄铁卫严密看守的那颗封印的头颅。
“尚枳……”女帝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无法完全压抑的、淬了毒的恨意，如同千年寒冰下翻涌的熔岩。
“朕最信任的刀，朕亲手打磨的利刃……最后，却用朕赋予的锋芒，刺穿了朕的心脏，放走了帝国的心腹大患，窃走了帝国最深的禁忌！”
她的视线重新锁定林柠，那探究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她回来了，带着那颗背叛的头颅。朕只想知道一件事——她背叛朕之后，这五百多年，她究竟在做什么？她躲在哪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还是……在酝酿着更深的阴谋？”
女帝向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无形的威压骤然加剧！林柠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哀鸣，一股浩瀚如星海、沉重如天倾的力量瞬间压垮了她的意志防线。
她体内的灵力被彻底冻结，连思维都变得迟滞，仿佛被投入了无底的深海。
境界的碾压，让她连保持跪坐的姿态都无比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伏低，额头几乎要贴上柔软却冰冷的地毯。
抗拒？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意志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说。”女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林柠的心神上。
林柠的嘴唇颤抖着，她想紧闭牙关，想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那是她与那个“师父”之间仅存的、扭曲的纽带，也是她复仇的唯一方向。
但女帝的力量太强大了，那无形的意志如同最坚硬的楔子，强行撬开了她紧闭的心防。
“呃……”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林柠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强行拖拽着去回忆那些被她深埋的、血淋淋的过往。
她挣扎着，抗拒着，但精神壁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寸寸碎裂。
终于，带着屈辱和巨大的痛苦，破碎的语句断断续续地从她口中溢出，如同被强行挤出的血珠——
“我…我叫林柠…是…是边南城主…林安道…和修仙世家…武芸的女儿……”
她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扯自己的伤口：“我…先天…灵脉闭塞…无法…修炼……是个…废人……”
女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介绍。
“十七岁…那年…兽潮来袭……遇到了…一个人……他…叫冗骸……”林柠的声音带着一种梦魇般的恍惚。
“他…很强大…很神秘…他说……收我为徒……”
“他…伪装得很好…我…一直以为…他是男人……”林柠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荒谬交织的神情。
“他…教导我…一些…奇怪的…体术…和…知识……我…以为…看到了希望……”
“十九岁…边南城…比武大赛…魔修…突然卸下伪装…攻城……”回忆的画面如同最残酷的利刃，狠狠刺入林柠的意识，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混乱…绝望…他…冗骸…和我…被拉进…武时万转阵…然后……”
林柠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创伤后的混乱：“…黑暗…无尽的黑暗…然后是…破碎的…大地…扭曲的…星辰…巨大的…石柱…还有…无法形容的…低语…和…疯狂……旧神域！他把我…拉进了…旧神域！”
“在那里…他…撕下了…伪装…他是…尚枳！”林柠的眼中充满了被欺骗的刻骨恨意，“她让我…看到了…她的过往…她的痛苦…她对…神明的…仇恨……然后…她…她……”
巨大的恐惧和身体深处某种存在的悸动，让林柠几乎窒息，她艰难地喘息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屈辱和绝望——
“…她将那个…‘神明’…封印在了…我的身体里！”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带着灵魂被玷污的绝望嘶喊。
“用我…作为容器！作为…受肉之体！”
“然后……这是她…弑神的…钥匙…也是…我获得力量的…代价……”林柠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等我…再出来…回到…现世…边南城…没了…我的父母…早在我消失后不久…就…就……战死了…或者…死于魔修……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没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就那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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