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柔稍稍思索了一番。
此事固然紧急，但并不算严重。
目前最要紧的，是把消息递出去。能提前知晓此事，便足够他们做应对。
可问题是，临川城外一片开阔，若等在那里，目标未免太过明显。
赵怀柔瞧了段羚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段羚与她相识多年，被这么瞧，也明白赵怀柔算计到了他头上。
平素规矩多多的段神医连挣扎的心都没有，只无奈开口：“说罢，你是想到什么了？”
赵怀柔也不客气：“临川县之外没什么藏身的好地方，若要递消息出去，偷偷摸摸反倒不如大大方方。”
她微微眯眼，笑得像狐狸：“……若是，段神医在城外义诊呢？”
以段羚的名号，若要义诊，必定需要很大的地盘。
那放在城外合情合理。
且，段神医平素看病的规矩那样多，即便是临川县里达官显贵，也多的是巴不上的，若这消息传出去，即便官府里头有人不同意，旁的显贵也有的是办法要他同意。
如此一来，等谢清和他们进城时，若看到这些，必定晓得其中意思。
城门处的盘查自然也就无须担心。
多好的法子。
处处称心如意，只苦段羚一人。
赵怀柔十分满意，表情都生动。
段羚瞧着她，慢悠悠问：“我可不想给那些人看诊。”
赵怀柔更有办法：“这有何难？段神医出诊，不得搭个像样的棚子？等棚子搭好，不得千呼万唤始出来？这里磨一磨时间，那里磨蹭一会儿，能看几个人？”
她倒是有办法。
段羚又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青衣送来了芙蓉膏，赵怀柔跑到梳妆镜前，用指腹涂一点药膏，均匀地敷在眼周：“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等今日清和到了，允你新学的那道药羹上桌。”
段羚挑眉：“那我还得谢谢你的赏识了？”
“那是自然。”赵怀柔认真起来：“行啦，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段羚要在城外义诊的消息在临川炸开了锅。
他本人到仁心堂转了一圈，无意提了一嘴这个想法，又说一切缘分皆是天定若今日义诊不成大抵也是天意，就急得仁心堂掌柜抓耳挠腮，着急忙慌地去处理这件事了。
开玩笑，那可是段羚！
段神医之名，谁人不晓？
段神医看病规矩多，即便是皇亲国戚，不合规矩照样被拒之门外。且段神医平素四处游历，找到他本人，本就是一桩难事。
这样的神医，如今竟然要在临川义诊？
那真是泼天的福运。
据说此事传到临川县衙，县令只是稍稍拖了些时候，便有贵人组团来质问，如此好事，为何拖延？
县令哪里还敢不放行？
如今高压之下，午时刚过，段神医的棚子已经搭好。
棚子之外，排满了人。
仁心堂掌柜全把自个儿当成了段神医的跟班，一应器具最好不说，连这长队都是他在协调。
段羚则好整以暇坐在棚子之中，等待着谢清和的到来。
-
距临川越来越近，李清溪睡觉的时间也在减少。
身体固然在恢复，但更重要的，是她不肯睡。
如今她最常做的事，是掀开一角帘子，悄悄地看外头的风景。
她年纪尚小，记忆并不清晰。
只是知道，现在是回家的方向。
冬日的临川仍然免不了萧索，可就是这萧索的风景，那一处两处的光秃秃的树，那一片片发黄的芦苇，成了她回家的见证。
有时候伤心，她就会提起阿茶。
其实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么几件事，她们年纪太小，有许多东西还来不及经历。
但为了提醒自己记住阿茶，她只能一遍遍重复，要阿茶就在她脑袋里。
临川更近了。
祝繁音合上了帘子，同李清溪说：“快到临川了，先坐好。”
李清溪乖乖回到位置上。
眼看着即将靠近城门，展十一突然停了下来。
谢清和问：“发生何事？”
展十一的声音里不乏疑惑：“不知为什么，城门口围了一大堆人，主子您稍等，我过去打听一下。”
谢清和应下。
不多时，展十一去而复返，进来禀报，他神色有些怪异：“是段神医。”
谢清和：“？”
展十一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
谢清和不禁皱眉：“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复又感慨：“段羚这次，牺牲太大了。”
祝繁音向外张望，自然也看到那长得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心中暗自唏嘘。
段羚那边，同样在紧张。
依照展十一所说，除却她们几个人之外，竟还带了个小孩。
这目标就有些太明显了。
不知谢清和会如何处理。
段神医头一回在把脉时心不在焉，那眉头拧紧的神色吓得被看诊的慌张问询：“段神医，我这是没救了吗？”
段羚：“……”
段羚：“你没病，下一个。”
-
进城之事，说难也不难。
最需要处理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李清溪。
如今只知道背后人知晓他们要来，为此特意安排了城门检查。但查到他们之后要如何，此时还尚未可知。
诚王府的牌子，暂时不适合用。
还好赵璟机灵，这马车里头虽然华贵舒适，然外头看起来实在是普普通通，不然这辆马车都得先行处理掉。
背后人在暗处，他们却急着挑明身份实在蠢笨。
祝繁音皱眉道：“既然不好处理，不如干脆去找段神医。”
若攀上段羚的关系，进城自然容易。
这倒是个好法子。
谢清和忽然想到什么，勾着唇角看向祝繁音：“既然要找段羚，就得有个生病的人。不如我来演病人，你来演我的娘子，既然李清溪，你暂且躲在座位一下，不要出声。”
祝繁音：“……”
她看了谢清和一眼，又飞快低下了头，掩饰一般急急动手，将车内华贵的毯子皮毛通通收好。先让李清溪钻到柜中，又将其余的东西放在了上边。
而后又重新绾了妇人髻。
谢清和也没闲着，将此前准备的中药泼在了马车中，确保药味浓郁，他自己则躺回去，惨白着脸好不悲惨。
万事俱备，展十一驾车朝着段羚的方向去。
祝繁音则满眼是泪，离得老远就先喊道：“求段神医，救救我家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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