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耳”小队几乎是爬回新生之地边界的。他们带回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名为“基岩圣所”的恐怖诊断书。当莉亚和议会核心成员听完索伦气息不稳的汇报，看着艾薇那台彻底报废的终端和卡夫、石牙依旧苍白的脸色时，指挥中心陷入了比面对黑石军团钢铁洪流时更深沉的死寂。
一个遵循着未知冰冷逻辑、试图解析并可能“修正”秩序之树的地底古老意识……这远比一个明确的军事敌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它把伊莱恩……把我们的家园，视为需要被分析的‘程序错误’？”一位议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而且它已经‘标记’了我们。”索伦补充道，声音沙哑，“我能感觉到，那种被锁定的感觉，直到我们离开峡谷范围才消失。”
莉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恐慌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三件事：第一，黑石军团觊觎的‘基岩圣所’是一个活着的、拥有极高智能的古老系统；第二，它对伊莱恩代表的秩序形式产生了‘兴趣’或者说‘警惕’；第三，它的行为模式基于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冰冷逻辑。”
她顿了顿，看向那棵依旧光芒黯淡的秩序之树：“伊莱恩，你对‘格式塔协议’、对这种二进制编码的交流方式，有印象吗？”
秩序之树的光芒微微波动，伊莱恩的意识如同重伤初愈的病人，缓慢而虚弱地回应：
“信息碎片整理中……‘格式塔’……关联词：整体、统一、一致性、终极秩序。旧时代部分理论物理及人工智能领域存在相关假说，指向某种宇宙尺度的自我优化与信息整合倾向……但无具体‘协议’记录。该地底存在使用的编码结构……过于古老基础，但其承载的信息密度……超越当前数据库理解范畴。推测：其起源可能早于‘摇篮’文明，甚至……更早。”
比“摇篮”文明更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意味着这个“基岩圣所”可能已经在苔原之下沉睡了难以想象的年月。
“它对我们的威胁等级？”莉亚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未知。其行为模式无法用常规善恶或敌友界定。目前表现为‘信息收集’与‘逻辑诘问’。但若其判定我方为‘需修正之异常’，可能采取的行动……无法预测，风险等级：极高。”
无法预测，极高风险。这比明确的战争宣言更让人不安。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能量环境的部门再次传来紧急报告：“指挥官！边界外围，东南方向，距离约五公里处，发现新的能量畸变区！特征与之前试验田区域的冰冷能量残留高度一致！而且……范围在缓慢扩大！”
地底意识的“协议”涟漪，已经开始实质性地影响新生之地的环境了！
莉亚立刻下令派遣无人机前往侦查。传回的画面令人心惊：一片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区域，植被完全枯死，土地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更诡异的是，在这片死域的中心，地面微微隆起，形成了数个规则的、不断微微搏动的金属质感凸起，如同某种巨大机械露在地表的“呼吸孔”！
“它在……改造环境？”马尔科脸色难看，“把我们的土地变成它适应的‘格式’？”
情况正在迅速恶化。被动等待，只会让新生之地被这种冰冷的畸变一点点蚕食。
“我们必须主动介入，至少……要尝试与它建立某种形式的‘对话’或‘边界’。”莉亚斩钉截铁地说，“不能让它单方面地扫描和诘问我们。”
“怎么对话？我们连它说什么都差点被冲垮！”有人质疑。
“用它能理解的方式。”莉亚的目光投向技术团队和刚刚缓过来一些的艾薇，“既然它使用二进制，我们就用二进制回应。但不是倾倒数据，而是构建一个最简单的、包含我们核心存在声明的‘信息包’。”
她看向索伦：“‘地耳’小队的经历证明，秩序之树的力量能与它产生对抗。我们需要伊莱恩的帮助，将我们的‘声明’加密，并附加一道温和但明确的‘停止侵蚀’指令。”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相当于向一个冰冷的宇宙级程序发送一封“停止骚扰”的律师函。
“理论上可行。但构建此类高信息层级的交互协议，需要消耗大量计算资源，将极大延缓我的恢复进程。且对方回应无法预测。” 伊莱恩提出了现实的困难。
“我们没有选择。”莉亚语气沉重，“是延缓恢复，还是坐视家园被逐步侵蚀？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在莉亚的坚持下，一个临时的、由艾薇等技术官和伊莱恩共同组成的“协议小组”迅速成立。他们开始以秩序之树的本源能量为“信纸”，以最基础的二进制为“文字”，尝试编织那个代表着新生之地存在意志的“声明”。
与此同时，赤脊部落的碎岩族长在得知地底存在的情况后，找到了莉亚。他并非来质疑，而是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
“我们部落最古老的歌谣里，”碎岩用他仅存的手臂比划着，表情严肃，“提到过‘沉睡于基岩之心的冰冷之灵’。传说它曾是‘世界编织者’的工具，但在‘天火坠落’（可能指大沉寂或更早的灾难）后失去了主人，陷入了永恒的、遵循着最后指令的迷梦。它会本能的‘整理’它认为‘错乱’的线头……”
古老的传说与冰冷的现实隐隐对应。“世界编织者”？“最后的指令”？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或许就是理解那地底意识行为逻辑的关键。
几天后，在伊莱恩消耗了宝贵能量、秩序之树恢复进度几乎停滞的代价下，一个凝聚了新生之地核心信息——“我们存在，我们有序，我们要求尊重与边界”——的二进制信息包，被封装在秩序之树的一道纯净能量中，由一支精干的小队护送至破碎峡谷边缘，通过特定频率的能量放大器，朝着“基岩圣所”的方向，发送了出去。
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新生之地所有的期望与不安，沉入了那片冰冷的地底黑暗。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一次，那古老的意识，是会停止它的侵蚀，还是会……被这大胆的“冒犯”彻底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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