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燕饶有趣味地道：“哦？王妃想谈什么交易？”
苏予卿手指轻点桌面，开口道：“我是苏府真正的掌权人，我愿将苏府八成利润，全部赠与王爷。”
说着拿出一块金镶玉的令牌，“这是我的亲印，拿着它，苏氏名下所有店铺和人手，都可听你调遣。”
“要钱取钱，要人领人。”
淳于燕挑眉，“这么大一块肥肉送到本王嘴边，很难不心动啊？”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苏予卿答：“我想要打开北边市场，让苏家的生意做满宁国。”
“我要出府和生意往来的自由。”
“我知道皇家规矩多，但我是苏氏的当家人。”
“手底下也要养很多人，这不是成为王妃，就能推脱掉的责任。”
“不知王爷，可否答应？”
淳于燕认真打量起苏予卿，个子不似想象中娇小，但身形瘦弱。
虽不至于弱柳扶风，但也好不到哪去。
这个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女人，要给自己挑这么大个担子在肩上。
她不嫌累吗？生来不会享清福的吗？
他道：“王妃志向远大，本王佩服。”
“出府和行商本就是你的自由，本王不会拘着你。”
“但本王想听实话，你到底，想在京城做什么？！”
话音落下，屋内气氛陡然凝滞。
淳于燕翻身坐起，支起一条腿，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苏予卿。
苏予卿放下茶杯，淡淡道：“王爷这是何意？”
淳于燕眯了眯眼，这新夫人可以啊。
在他的逼问下，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他道：“苏氏是江南首富不错，一介商贾，随嫁的队伍里却有八成是练家子。”
“两个陪嫁丫鬟脚步轻盈，呼吸清浅，想来身手也不错。”
“还有那两个姓苏的护卫，随你入府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观其行为举止，许多更像是武林人士。”
“王妃，你经商之人，如今更是嫁入皇室，为何还要在身边放这么些人？”
“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闲饭的，在京城，你的安危自有本王担着。”
“你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吧？”
“你不说，让本王如何放心呢？”
苏予卿对上淳于燕的视线，也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他来。
淳于燕此人，因为那张魅惑漂亮的脸而久负盛名。
自小含着金汤钥匙，出生就站在顶端。
爹疼娘爱哥哥宠，肆意妄为地长大。
前朝，亲舅舅是当朝首辅，谢太师。
后宫，母亲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一母同胞的哥哥又早早就被立为太子。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呢？
不过一个下午，就能从她身边的人看出些端倪。
此人的心机城府，亦是不可小觑。
不过苏予卿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她找来银簪，拨弄烛台，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
淳于燕嘴角含笑，有意思。
苏予卿仪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和淳于燕倒了杯茶。
“王爷，实不相瞒，我确实有其他的事要做。”
“但我既已嫁入王府，就是站在你阵营里的人了。”
“这毕竟也是我未来几十年要扎根的家。”
“我保证，我是不会做不利于王府和你的任何事。”
“我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很难建立的。”
“所以，我才要先和你做交易。”
“只有先达成合作，我们才有平等的机会继续下去，再谈别的事。”
淳于燕点点头，“此话有理，但是听你的意思。”
“你要做的事，不方便跟本王透露？”
苏予卿摇头，“非也，也不是不方便透露，只是不知从何讲起。”
“我后面要做的事，全都不会瞒着王爷，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但今夜，我还为王爷准备了一份大礼，来表明我的诚意。”
淳于燕挑眉，“大礼？”
苏予卿道：“王爷，我能将苏氏做到江南首富，手里也还是有些筹码的。”
“我知道，相府出身的萧贵妃，是母后在宫里的死对头。”
“萧贵妃所出的三王爷淳于钧，是你和太子的死对头。”
淳于燕点头，“不错，只要稍微关注一点朝堂之事的人，都知道。”
苏予卿接着道：“可这也是圣上制衡之术造成的最终结果。”
“是他任由萧府成长，来压制谢太师一派的势力。”
“如今，相府的镇国将军萧连廷，手握三十万大军兵权。”
“谢太师是文臣表率，门下弟子无数。”
“这两人，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又相互制肘。”
“而相府萧家，又有三王爷这个能文能武的皇子在。”
“他们表面安分，实际上，可能已经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了吧。”
淳于燕嘴角噙着淡笑，桃花眼微眯。
他从榻上下来，赤脚走到苏予卿面前。
指节分明的手抚上苏予卿脸颊，沿着侧边下滑，大掌落到她白皙的脖颈上。
“王妃慎言，非议父皇，可是要被杀头的。”
“本王倒是不知，王妃初来京城，就对这些事情头头是道。”
苏予卿知道，此刻她的小命掌握在淳于燕手里。
那看似抚摸的大掌，就按在命门处。
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命丧于此。
苏予卿不为所动继续道：“王爷谬赞，王爷就不想知道我说的大礼，是何吗？”
淳于燕立在苏予卿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每个神态和动作。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胆识尚佳，令他侧目。
他道：“那你说说看。”
苏予卿道：“三王爷手下有个幕僚叫陈厉，我杀了他。”
淳于燕闻言笑了，“可据本王所知，陈厉此人阴毒狡诈，生性多疑。”
“他为老三献计无数，是他的座上宾，重点保护的对象。”
“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少，却每次都能被他躲过去。”
“这人难杀得很，你说你杀了他？”
“本王怎么没有得到他死了的消息？”
苏予卿转头，看着印在窗外的树影三斜，有些怅然地道：“因为，他死在今夜！”
树影三斜，是铜雀楼独有的传信标志。
树影，表示事情成功；三斜，表示办事之人已经丧命。
淳于燕半信半疑，“已经死了吗？”
说完松开苏予卿，打开房门出去了。
苏予卿看着他立在檐下，唤来一个暗卫，低低耳语几番，然后转身进了屋。
淳于燕慢慢踱步走来，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信息得来也不慢。
他默默消化着刚才玄清说的话：
“亥时三刻，陈厉暴毙，中毒而亡，死在自己后院床上。”
“身边还有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尸。”
苏予卿知道，光这一条消息，就暴露了她诸多信息。
比如，今夜从淳于燕进房起，她再未与人接触，却能精准得到三刻之内的消息。
比如，能将人几经周转，送进陈厉后院，她在中间必有内应。
比如，她早就已经在京城布局，所以才能刚好那么巧的，在新婚夜杀了陈厉以表投诚的心意。
比如，她很早就在暗中关注着朝中局势和他们的动向，她知道很多。
但没关系，她也没打算瞒着淳于燕。
跟聪明人打交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是上乘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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