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靖王府张灯结彩，却不见多少喜庆之气。
顾瑾一身大红喜服立于镜前，腰间玉带束得极紧，刻意勾勒出几分男子应有的挺拔轮廓。她凝视着铜镜中那张施了脂粉的脸——眉如剑锋，唇若涂朱，任谁看了都道是一位俊美非凡的少年郎。
\"王爷，吉时已到。\"林青在门外低声提醒。
顾瑾取过案上药瓶，仰头吞下两粒赤红药丸。不过片刻，她苍白的脸色便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连带着眼神也亮了几分。
\"走吧。\"她推开门，脚步虚浮却坚定。
婚礼仪式极尽简略。顾瑾以病体未愈为由，省去了大半繁文缛节。她站在喜堂中央，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探究，有猜疑，有幸灾乐祸。二皇子顾璇站在宾客首位，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柳丞相则眯着眼睛，目光在顾瑾与新娘之间来回扫视。
\"一拜天地——\"
顾瑾弯腰时，余光瞥见喜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正悄悄退场。她唇角微勾——果然，有人等不及要去报信了。
仪式草草结束，顾瑾咳了几声，向宾客致歉后便先行离席。回到新房，她挥退所有仆从，兀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出神。
\"王爷好算计。\"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瑾心头一震，猛地转身——本该安静坐在床榻上的新娘竟自己揭了盖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元荌公主一身凤冠霞帔，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她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公主这是何意？\"顾瑾声音微沉。
元荌不答，反而缓步走近。她比顾瑾稍矮半头，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气势。\"靖王殿下，或者说——顾姐姐，别来无恙？\"
顾瑾瞳孔骤缩，背在身后的手已悄然握住了袖中短剑。
元荌见状轻笑出声，抬手解开了自己左腕的银镯。烛光下，一道陈年疤痕狰狞地横亘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十年前，北燕冷宫。一个自称顾瑾的小女孩救了个快要被毒蛇咬死的小公主。\"元荌直视顾瑾双眼，\"那小公主问她为何会在冷宫这么偏僻的地方，她说——'我来找一味药，救我娘亲'。\"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刚满十二，为寻解药潜入北燕皇宫，偶然救下一个被关在冷宫的小女孩。她本以为那段往事早已湮灭在时光里...
\"你...是那个小丫头？\"顾瑾声音微颤。
元荌眼中闪过一丝柔软：\"是我。\"她重新戴上镯子，\"当年你留下的那句话，我一直记着——'活着，才有希望'。\"
顾瑾沉默良久，终于松开袖中短剑：\"公主今日相认，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自然。\"元荌转身从枕下取出一卷绢帛，\"我知你女扮男装是为自保，也知你暗中培植势力所图非小。\"她展开绢帛，露出一幅边境布防图，\"北燕愿助你一臂之力。\"
顾瑾目光一凛：\"公主这是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元荌直视顾瑾，\"我主动请缨和亲，就是为了找你。北燕国内主战派日渐势大，若不制止，两年内必起战事。我兄长——也就是当今北燕太子——希望与你合作，共谋边境太平。\"
顾瑾接过布防图细看，心中惊疑不定。图上标注的几处要塞弱点，竟与她暗中调查所得分毫不差。若此图属实，北燕诚意确实十足。
\"公主可知，你这番话若传出去，本王便是通敌叛国之罪？\"顾瑾试探道。
元荌轻笑：\"王爷又可知，你袖中那柄'秋水'短剑，乃北燕皇室秘制？\"
顾瑾彻底怔住。这剑是她母妃临终前那给她的...
\"不必现在答复。\"元荌转身走向床榻，\"你我既已成婚，来日方长。\"她忽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了，从今往后在外人面前，我自会做个贤良淑德的靖王妃。至于私下...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顾瑾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公主，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她自幼隐忍克制，何曾见过这般肆意张扬的人物？
正当此时，窗外传来三声鸟鸣——林青的暗号。
\"公主早些休息。\"顾瑾迅速收敛情绪，\"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元荌优雅地行了一礼：\"王爷请便。\"
顾瑾匆匆离开新房，林青立刻从暗处现身：\"王爷，柳府有异动。丞相半个时辰前秘密入宫，二殿下也跟去了。\"
顾瑾冷笑：\"果然沉不住气了。\"她顿了顿，\"去查查北燕太子近年的动向，特别是与元荌公主的关系。\"
林青领命而去。顾瑾独自走向书房，却在廊下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玄清子，她的师父。
\"师父！您怎么——\"
玄清子白发如雪，一袭灰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制止顾瑾行礼，沉声道：\"龙气有变，紫微星暗。瑾儿，你近日务必小心。\"
顾瑾心头一紧：\"师父是指...\"
\"天机不可尽泄。\"玄清子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此物可暂保你平安。记住，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戴着最友善的面具。\"
顾瑾接过玉佩，只觉触手生寒。待要再问，玄清子已飘然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二皇子顾璇与柳丞相对坐密谈。
\"殿下，那元荌公主来者不善啊。\"柳丞相捋着胡须，\"她与靖王若有勾结...\"
顾璇冷笑：\"一个病秧子，一个异国女流，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为防万一，计划得提前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边关那边，可以动手了。\"
柳丞相展开密信，脸上渐渐浮现出阴冷的笑容：\"殿下英明。只要边关一乱，陛下必会派靖王出征。到时候...\"
\"到时候，我那体弱多病的弟弟，就该'马革裹尸还'了。\"顾璇举杯一饮而尽，眼中杀意凛然。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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