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拿着纸笔飞速做记录的韩君正抽空看了一眼长随。
长随暗道自己说漏了嘴，把自家主子的老底都露了出来。
他想了想小声说道：“虽然出过事，但我家主人给了不少钱，他们都愿意私了。”
李立身敲了他一下：“谁和你说人命案可以私了？”
温清宁斜睨一眼纸上所记内容，见韩君正一字不漏记下来，继续问道：“沈沐怀可知道宋淮杀人的事？”
长随有些不确定的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我家主人没有和他说过。这是？”
温清宁俯身垂问：“也就是说，宋淮强迫黄素素时，被刺伤。宋淮愤怒之下将黄素素捂死，黄向文和闾氏为了好处，把黄素素的死伪装成溺水自杀。可是这么一回事？”
长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特意说上一遍，却还是点头承认。
韩君正把记好的口供拿给长随看。
“看看有没有错漏之处，没有的话就画押。”
长随两眼茫然地盯着口供看了好一会儿，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不认识字。”
李立身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又敲了他一下：“不认识字你看这么长时间干什么！逗人玩呢！”
长随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我读一遍，你听着，有问题就喊停。”
韩君正蹲到长随面前不紧不慢地读了一遍，又向长随询问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异议后让他画押，跟着转身交给温清宁。
“郡夫人，宋淮长随的证词已经完成。”
闻言，温清宁道了一声“辛苦”，然后让李立身带人冲进宋大家中去拿人。
因为有长随在，一行人撞开上前询问阻拦的仆从护院，一路直奔宋淮的住处。
正趴在床榻上享受着婢女按摩的宋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李立身抓了出去。
他只披了一件外衣，猛的接触外面的寒冷，瞬间打了个冷战，抱着胳膊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是谁啊！知不知道这是哪！”
李立身根本不和他废话，一把将他的外衣扯下，露出包扎着的肩膀和手臂。
“郡夫人，此人身上确实有伤！”
听到这个称呼，宋淮心脏嗖的一下蹿到了嗓子眼，望着从人群中朝自己走来的女子。
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紧张道：“你别乱来，你公爹可是我姑丈！亲姑丈！”
温清宁的视线从他身上的伤滑向他那张与宋书翠有几分相似的五官上，语调轻扬：“宋大之子宋淮？”
“干……干嘛？”宋淮往后退上两步，想要离这煞星远一些。
“不干什么，就是验明正身而已。”温清宁笑道，“你那位姑丈喜得娇妾，如今正春风得意，怕是没空理你。”
李立身扬声宣告：“宋氏子宋淮涉嫌杀害黄氏女黄素素，今带回县廨受审！”
话音一落，七八个差役上前将宋淮直接打横抬起，小跑着往外冲。
得了消息从库房匆匆赶来的宋大却连宋淮的脚趾头都没看到一根，只见到不紧不慢往外走的温清宁。
“郡夫人请留步！”
温清宁顿步看向站在不远处气喘吁吁的宋大，假作不解问道：“有事？”
宋大上前行礼问道：
“不知我儿所犯何事，竟让郡夫人摆出这般阵仗。武安侯和我家本就有怨，郡夫人这样做，难道就不怕长安百姓议论纷纷说温公之女仗势欺人吗？”
温清宁淡淡道：“宋淮昨夜杀了一名尚在孝期的女子，你说这事够不够拿他回县廨？”
宋大从前一日就提着的心彻底搁在半空中。
他想起宋淮的异常，暗暗怨怪自己没有对他逼问，否则也不至于被温清宁打个措手不及。
宋大压下心慌，佯装镇定说道：“既然事涉命案，那也该是县廨或者府廨来拿人。”
“你的意思是让武安侯亲自来？”
温清宁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大，又环视一圈，看到房顶青的近乎绿色的瓦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放心，我会如实转告，想来再来时应该会是别的事，到时可别后悔。”
按照规定，绿瓦非亲王、郡王以及三品以上勋贵而不得用，至于普通百姓则只能使用黑瓦或者青灰瓦。
宋家没有官职，屋顶上的瓦片已经逾矩。
宋大想要把人拦下，可又不敢，思来想去，不得不去向安陆侯府求助。
而此时的安陆侯府，正陷入另一场热闹。
发财对着苏云卿一直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把沈沐怀在丰乐坊的事详细说与她听。
“因那里出了命案，我家郡夫人受县尉之托过去帮忙查案，在周围查访时得知这事。
“宅子是宋淮所购，据调查昨日中午大公子就带着一名女子搬了过去，对外宣称是新婚夫妻。今日差役上门询问情况，看到院子里有嫁笼和大雁。
“我家郡夫人怕弄错人，还特意让飞英过去看了一眼。”
他忽然停下来，放慢语速：“飞英看到大公子和一名女子同榻而眠……郡夫人心疼大少夫人，不想让您被蒙在鼓里，便差我回来告诉您一声。”
苏云卿身形微晃，几欲晕倒。
紫翘担忧地望着她：“少夫人，我们去找大夫人做主吧。”
苏云卿摆摆手，强撑出一个笑容对发财说道：“多谢四婶娘告诉我这个消息。也辛苦你专门跑一趟，紫翘，看赏。”
紫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看到苏云卿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把话咽了回去。
她在钱匣子里翻了一下，在铜钱和银铤之间犹豫了一瞬，还是选了银铤，递给发财。
发财又往下弯了弯腰，后退一步以示拒绝：“大少夫人若是没什么要问的，我就先回去了。我家郡夫人那边还需人保护。”
说完这话，又行了一礼，倒退出屋子后快步离开。
苏云卿叹息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劝我不要多想，说她是专门派人来挑拨关系的。”
紫翘抿了抿唇，哽咽道：
“东院那边和老侯爷的矛盾都摆到明面上来了，老侯爷又属意大公子做继承人，他们肯定会对咱们这边动手。大公子养外室的话，您听听就好，做不得真。”
她搜肠刮肚想要寻个借口证明发财的话是假的。
“再说了，按照大公子过去的做法，定把人早早带回来，怎么可能会让那女子做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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