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儿，江见夏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出的小球电场和磁场。
\"所以说根据动量守恒......\"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玻璃。
她数着窗外梧桐树飘落的第七片黄叶时，眼皮终于黏在了一起。
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
江见夏猛地睁开眼，发现脸颊压着的不是课桌而是冰凉的木地板。
淡青色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露出窗外完全陌生的钢筋森林。
她撑起身子时碰到满桌瓶瓶罐罐，玻璃相撞的脆响惊醒了落地梳妆镜里那个长发凌乱的影子。
\"什么啊......\"她抓起最近的小圆罐，标签上印着看不懂的英文。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锁屏显示2025年3月14日。
江见夏蹙了蹙眉：“什么东西，这谁手机，日期全是错的。”
她手掂了掂她手中这个没见过的新款，边框和home按键都没了，只有背面熟悉的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标志。
她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下：“不对吧，最新款都不长这样吧。”
她尝试着滑动屏幕，在密码那输入一串倒背如流的数字，手机在下一秒解开了锁——毫无疑问，这是她的手机。
搞不好她真是来到了未来？
江见夏笑了笑，自己的梦还真是真实，iphone20也是拿在了手里。
消息栏里堆满了只有寥寥几个通知，微信图标上堆着红点。
七条未读消息都来自\"母后大人\"。
最新一条写着：\"夏夏，张阿姨介绍的男孩子真的不错，人家是交大毕业的程序员......\"
江见夏噗嗤笑出声，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流畅的弧度。
原来她幻想中十年后的催婚方式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嘛。
她姑姑就是这么催她小姨的。
她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砖，发现衣柜里清一色的米白驼灰，唯独角落挂着件格格不入的明黄色卫衣，胸口印着褪色的卡通柴犬。
厨房飘来隔夜泡面的味道。
冰箱上贴着便利贴，圆滚滚的字迹写着\"记得吃药\"，箭头指向冷藏室里的白色药瓶。
江见夏拧开瓶盖倒出两粒蓝色药片，药瓶标签上\"氟西汀\"三个字让她手指一颤，药片哗啦啦洒了满地。
\"这是......什么药？\"她蹲在地上捡药片时，撑着脸左右看了看：“不像感冒药诶。”
放回药片，她发现笔记本电脑在餐桌边缘亮着幽幽蓝光。
邮箱界面停留在草稿箱，未发送的辞职信写了三版，最新那版只有一行字：\"主管，我要辞职，因为......\"句号后面跟着二十七次退格键留下的空白。
江见夏没想到梦里的自己没暴富就算了，还沦落到了辞职，她轻轻合上笔记本，踮脚去够时碰到窗台积灰的相框，照片里穿学士服的自己正在给樱花树系许愿签，背景是一所没见过的大学校门。
她嘀咕道：“我以为起码是某清某华，梦做的也太保守了吧。”
手机突然响起陌生的铃声，来电显示是\"林医生\"。
江见夏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温和的女声：\"江小姐，今天下午的心理咨询别忘了带情绪日记。\"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这是一种完全来自生理上的反应。
电话挂断后，她觉得一阵心悸，开始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直到看见置顶联系人\"妈妈\"后面跟着的星号标记。
洗手间镜面蒙着水雾。
江见夏用掌心抹开一片清明，镜中人眼角有淡淡的纹路，右耳垂多出两个银质耳钉。
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时，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物理课上那个荒诞的梦。
“靠，搞什么？”江见夏怔愣地又抬手狠狠揪了两把自己的腮帮子：“真的穿越了？！”
江见夏只能先简单翻看了一下手机，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的自己似乎变得很无趣，手机里居然一个游戏都没有，应用也是少的可怜，但幸好她仍然能认出百度来。
她迅速了解现在的出行方式，以便不错过下午的治疗。
虽然刚刚她下意识就想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了，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离家有些距离，妈妈要想赶过来似乎并不容易。
诊疗室里，刚刚和医生聊完天，江见夏得知现在的自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家里的药就是为了治疗这个病而存在的。
但是医生在和她谈完后，说她自己似乎有逐渐好转的趋势，至少现在和医生聊天的江见夏几乎是个健康的正常人，甚至有些过分乐天。
林医生觉得自己似乎需要好好监测她是否是抑郁转双向了。
回到家中，江见夏仍觉得和做梦一样，她躺在柔软的灰色织物覆盖的大床里，侧头就看见白色小药瓶装着的安眠药。
“好神奇。”她忍不住感慨道：“真来到未来了。”
虽然她确实在生日许过希望快点长大这样不着边际的愿望，但是不知道是哪个神仙实现愿望的手段这么粗暴直接，跳过经历直接让她长大了。
江见夏这么想着，眼皮越来越沉，有些飘飘然地睡着了。
周围突然像是又变得热闹起来，江见夏感觉自己的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英年早秃的物理老师正对她和蔼地笑着：“江同学，你妈妈来找你，正在门口等你呢。”
她茫然起身，脑子还不清醒，忽略了周围小声的偷笑，她直愣愣走到门口，四处环顾一圈，转头对物理老师说：“老师，没有啊。”
周围突然发出一阵惊天爆笑，物理老师吹胡子瞪眼：“你也知道没有！我还以为你梦里通知家长给你送套枕头被子来了，万一睡着凉了怎么办？！给我赶紧进来站着。”
江见夏握了握手，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织物的触感，让她觉得特别不真实。
窗外的梧桐叶刚飘到第六片，第七片正卡在枝桠间摇晃。
前桌程橙偷偷往后递小纸条：\"你刚才睡得流口水了！\"
放学铃声炸响的瞬间，江见夏拽住死党的书包带：\"我可能穿越到十年后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未来公寓的落地窗，\"我还得了抑郁症天天吃药，冰箱贴的便利签和我现在的字一样丑！\"
\"你物理课被米老头吓傻了吧？\"程橙戳她脑门，\"上周说梦见赚了十个亿要养我一辈子，上上周......\"
\"这次不一样！\"江见夏摸到校服口袋里的硬物——半块融化的榛子巧克力，这是她今早偷偷塞进去的。而未来那个自己，连颗糖都没在屋里找到。
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由远及近，林予冬单肩挂着校服路过窗外时，带起的风掀开了江见夏压在物理书下的草稿纸。
她突然噤声，看着那张画满小猫的纸飘到少年脚边。
\"喂。\"林予冬用球鞋尖抵住翻滚的纸页，阳光把他睫毛投影拉得很长，\"谁的？\"
江见夏感觉喉咙被塞进一大团棉花。
程橙已经蹦起来：\"我们的！\"少年弯腰时后颈脊椎凸起好看的弧度，蓝白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晃得江见夏想起初遇那天的夕阳。
那是高一的秋运会，她抱着矿泉水穿越操场，被横飞而来的篮球砸中后脑。
林予冬逆光跑来时，运动发带还在往下滴汗：\"同学你没事吧？\"他伸手要扶，却在看到她满脸鼻血时触电般缩回手，转身揪住队友衣领：\"让你传球看准点！\"
江见夏仰头望着少年炸毛的背影，鼻血啪嗒落在白色校徽上。
林予冬看起来像是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抽纸，试图帮她按住鼻尖，又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只能胡乱把纸塞到她手里，最后又着急地把她送到校医室。
江见夏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是来自失血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当时校医确认她没事之后，少年才回球场继续自己的比赛。
后来每次经过三班后门，她总会下意识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穿着宽松的白体恤，傍晚夕阳总把他的头发染成绒绒的金色。
她将这份肆意生长的感情埋在心里，没和任何人提起。
可在日渐累计的日常里，江见夏记住了更多细节：林予冬喝可乐时喉结滚动的频率，打球前总会把红绳玉佩塞进衣领……
这些碎片在她心里堆成万花筒，每次转动都是新的光斑。
此刻林予冬捏着草稿纸的指尖沾了篮球的灰，他挑眉打量纸上圆头圆脑的猫咪：\"画挺好。\"转身时带起的风里有薄荷的味道，江见夏发现那张纸背面还写着没擦净的公式——正是今天物理课讲的动量守恒。
\"你耳朵红得能煎蛋了。\"程橙戳穿她，\"要不要我帮你去要联系方式？\"
林予冬在这里很受欢迎，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要！\"江见夏把滚烫的脸埋进臂弯，突然想起未来公寓里冷清的微信列表。
如果十年后的自己真和这个人毫无交集，此刻加速的心跳是否都成了徒劳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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