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苏青青问道:“你们主子呢?”
为首的大宫女犹豫片刻,才恭敬应声道:“回娘娘的话,咱们主子正卧病在床,见不得外人,所以让奴婢几个前来接驾。”
她说话的时候把脸埋得很低,不敢抬头,生怕被瑜贵妃娘娘发现自己在说假话。
而其余几个小宫女也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地跪在地上,连呼吸声都尽力压低,大气不敢喘。
然而苏青青何许人也,她一眼就看穿了大宫女的忐忑,忍不住轻笑起来,说道:“紧张什么?”
“本宫又不是外人,前几天你们主子晕倒,不也是本宫派人去请的太医吗?”
说完,她示意太监开道,带着小兰就要往殿内走去。
宫女们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连忙膝行几步,扑到了瑜贵妃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青青一挑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大宫女强颜欢笑道:“那个,咱们主子病得很重……贵妃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看望了吧,以免过了病气。”
“大胆!”
小兰被苏青青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手背,立刻会意,厉声呵斥道:“贵妃娘娘大驾光临,雪妃不出来迎接就算了,怎么还命人再三阻拦?”
“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别人找上门!”
“怎么,难不成雪妃背着陛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这才借着生病的由头,不敢面见贵妃娘娘?”
这话的本意是指毒杀案一事,谁知几个宫女一听,纷纷变了脸色,慌张辩解道:“怎么可能!”
“娘娘何出此言!”
“咱们主子前两天晕倒,太医院那儿都有问诊记录,这事儿是作不了假的!”
听完她们七嘴八舌的话语,苏青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是宫里出了名的温和好脾气,然而这几个宫女却将自己视作洪水猛兽,坚决不肯让路,此事绝对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苏青青对着身后的太监们命令道:“把云台宫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你,”她随手指了一名轿夫,说道:“去宫道口那儿把陛下请过来,就说雪妃病重,希望陛下亲自来探望一二。”
“不想见本宫就算了,若是待会儿陛下前来,雪妃也坚持不肯见吗?”
“那本宫倒要看看,雪妃究竟是抱病在身,不想传染给他人;还是在宫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做贼心虚。”
小太监动作很麻利,迅速撒开丫子跑远了。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来自于皇帝轿撵上的抹金铜铃。
这声音像是来自地府的催命符,吓得那几名宫女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脸上还带着莫大的惊恐与惧意。
苏青青观察着她们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毛,觉得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就算给浣衣局下毒之人是姜素雪,但冤有头债有主,谁做错事,谁就受罚,也不会连累到这些宫女的头上。
除非……
没等她多想,御驾很快就停在了云台宫的殿门前。
秦瑞轩走下轿子,径直来到苏青青的面前,温声问道:“怎么了?”
“陛下,宫女说雪妃身体抱恙,不让臣妾进去探望。”
苏青青有些苦恼地说道:“但是生病的时候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而且雪妃前几天好像刚刚晕倒过,臣妾实在是担心得很,这才把陛下叫过来了。”
听见这话,大宫女虽然心里焦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娘娘说笑了。”
“只是上次来看病的太医特意嘱咐过,让咱们主子独自静养,并不是讳疾忌医。”
秦瑞轩根本不想听宫女解释,冷声道:“让开。”
他大步往殿内走去,宫女们却一点儿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贵妃跟在皇帝的身后,吓得几乎快要失了魂。
寝殿内。
屏风被展开到最大范围,结结实实地拦在内室门前,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窗户被紧紧关着,空气里仍然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木头腐朽味儿,让人闻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秦瑞轩皱起眉毛,对床帐的方向说道:“雪妃,既然生病了,为何不派宫女去请太医?朕不是已经解了宫人的禁足吗?”
无人应答。
苏青青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于是低声说道:“陛下,床上好像没人。”
没人?
秦瑞轩上前几步,一把掀开了厚重的床帘———
枕头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丝毫看不出有人使用过的痕迹,苏青青上手一摸,床上是冷的。
云台宫的几名宫女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只见皇帝的脸色阴沉,几乎称得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目光充满了怒意,化作一道道利刃,尖锐地刺向了这些不知死活的宫婢。
她们连忙跪到了地上,哭丧着脸求饶道:“请陛下恕罪!”
年纪最大的宫女仓皇膝行几步,把头磕得咚咚响:“请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欺瞒陛下和娘娘的!”
苏青青原本以为姜素雪是故意装病拿乔,不肯见自己,才让太监去把陛下叫过来的。
而且殿外还站着一个目击证人长孙玉苹,所以她准备趁着今日宫苑失火事件,顺便把浣衣局下毒案也给解决掉,以免夜长梦多。
谁知雪妃本人压根就不在宫里!
陛下现在的情绪本来就很不好,要是姜素雪真的做了些违反宫规的事情,说不定一气之下,也许真的会闹出人命!
她赶紧挡在秦瑞轩的面前,试图挡住他的视线,低头问道:“雪妃人在哪?”
“这……”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支吾着不敢说。
苏青青皱眉道:“你们想清楚了,如果现在老实交代,本宫还能帮你们求个将功抵过的人情。”
“但如果坚持不说,那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
果不其然,小宫女听见这话,心里害怕得紧,立刻就掉下了一串滚珠似的眼泪:“不要!求娘娘救奴婢一命吧!奴婢不想被砍头……”
她一边哭一边说道:“是雪妃娘娘!昨晚娘娘想要沐浴更衣,便让奴婢等人离开,她说自己不需要人伺候。”
“奴婢想着娘娘平日里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于是也没多问,把她换下来的脏衣物拿去了开水房。”
秦瑞轩忍住浑身的怒气,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手边的茶盏,刚想抬头喝水,就看见了浮在水里似曾相识的絮状物。
他气得把茶盏狠狠搁在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呢?接着说,不准哭!”
小宫女吓得往后一仰,旁边的大宫女连忙开口道:“陛下,还是奴婢来说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细细道来:“昨晚主子很是反常,一会儿问奴婢前些天发下来的月例在哪儿,一会儿又问内务府给她做的新衣裙放在哪个箱子里了。”
“云台宫只有咱们几个宫女,奴婢又要洒扫庭院,又要烧火煮药,主子又不停地追问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让奴婢很是头疼。”
“眼看着炉子上的药汤马上就要沸出来了,奴婢只能告诉她,所有的宫服和衣裙都在东厢房内室的衣柜里,钱压在梳妆台的抽屉隔层中。”
说完,她壮着胆子看了陛下一眼,见男人虽然面色阴沉,但暂时没有降罪之意,这才继续说道:
“后来奴婢伺候主子喝完药,她便说身上不舒坦,想要沐浴泡澡,并且把咱们都赶出了寝殿,不允许任何人在身边伺候。”
经过她有条不紊的解释,苏青青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姜素雪给浣衣局的宫女下毒以后,心惊胆战好几天,生怕被陛下和内务府问责。
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宫女打探体己钱的位置,然后趁着众人毫无防备之时,逃出了皇宫。
然而自从上次明光宫闯进刺客以后,宫中禁军的数量整整增加了三倍,把整个皇宫严密地包围起来,连一只陌生的苍蝇都难以逃出生天。
姜素雪是怎么突破层层防卫,逃离了后宫的?
很快,大宫女的话就解开了苏青青的疑惑。
“后来奴婢见主子沐浴时间太长,担心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很有可能晕倒了,便想要直接进去,查看屋内的情况。”
“结果奴婢刚刚走到殿门前,却被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鱼线给绊倒了,手肘正好磕在台阶上,当场疼得叫出了声。”
说到这儿,她拉起衣袖,露出了青紫交加的伤痕。
秦瑞轩沉声问道:“鱼线呢?”
另外一个宫女连忙说道:“奴婢把鱼线收起来了,陛下请稍等,奴婢这就去拿!”
她提起裙摆,匆匆奔进偏殿。
见同伴去拿证据了,大宫女便接着道:“奴婢摔倒以后,只听见寝殿内传来浴桶倒地的声音,以及人走动时杂乱的脚步声。”
“等到其他宫女扶奴婢起来后,就看见屋檐上闪过几道身影,除了梳着弯月髻的雪妃娘娘,其他人好像都是……都是……”
苏青青眼疾手快地压住了秦瑞轩的手,阻止他将茶盏扔到宫女的脸上:“都是什么?”
大宫女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说道:“好像都是男子。”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皇帝的妃子被陌生男人从后宫里堂而皇之地带走,而且听宫女的描述,被带走的本人似乎还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
“好,好得很。”
秦瑞轩咬牙切齿道:“姜家居然敢将这样大逆不道、毫无礼义廉耻之女嫁进皇家!朕要诛他们九族!”
说完,他用力锤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而年久失修的实木桌也十分上道,当即凹下去一个大坑,向所有人彰显出陛下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而刚才那个宫女则举着鱼线远远跑了过来:“陛下,请看证物!”
隔着老远,她就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由着惯性往前滑了小半米,又膝行好几步,才气喘吁吁地将鱼线双手奉上。
青石砖与皮肉相接,疼得宫女差点变了脸色,但出于对小命的惜爱,她只能强忍住痛处,把惊呼声给吞回了肚子里。
没办法,谁叫面前的皇帝掌握着生杀夺予大权呢!
她们几人作为妃位娘娘身边的宫女,却没能看管好禁足的主子,已经犯下大错。
如今只能尽力描补一二,能讨好的地方尽量讨好,哪怕让瑜贵妃娘娘心生同情,在陛下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也行啊!
面对伸到鼻子下面的鱼线,秦瑞轩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冰冷地吐出了三个字:“顺、亲、王。”
这根鱼线,绝对是出自顺亲王之首!
在先帝的这些儿女之中,身为皇长子的顺亲王年纪最大,与当时的二公主殿下秦温竹也差了有五六岁。
俗话说七八九嫌死狗,等到弟弟妹妹好不容易学会了走路,想要追着兄长玩耍时,顺亲王已经快八岁了,根本看不起这些豆丁大的孩子。
而他表达厌恶的方式,就是想方设法地捉弄人,用恶作剧来摆脱这些不会说话还黏人的弟妹,顺便吸引父皇的注意力。
于是顺亲王在上书房的门前绑了几道细细的鱼线,等到二公主和三皇子跌跌撞撞地来找读书的兄长时,不出意外,两个人都被绊了个大马趴。
二公主摔伤了下巴,三皇子砸到了额头,而他们的脚腕上也被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经此一事,先帝极为震怒,下令让顺亲王在皇子所闭门思过,并收缴了宫里所有的鱼线,不许任何人再用这东西,哪怕钓鱼也不行。
当时的秦瑞轩虽然没什么记忆,但是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身边的奶嬷嬷一直阻止他与顺亲王来往,并将这件事翻来覆去地讲,差点听得他耳朵长茧子。
所以当细长透明的鱼线摆在面前时,秦瑞轩再也没法置之不理了。
他知道,这是顺亲王向自己宣战的意思。
皇位只有一个,而兄弟却有三人。
鹬蚌相争,究竟谁才是最后得胜的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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