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域捏着那半块泛着青黑的龟甲,指腹触到甲面沟壑时,指尖的灵力竟如遇沸汤般滋滋消融。他蹲在乱葬岗的腐叶堆里,鼻尖萦绕着尸气与一种难以名状的甜腥,耳边总似有细若蚊蚋的低语,顺着耳道往天灵盖里钻。
“赵师兄,这破地方邪门得很,咱们还是回宗门吧。”身后的小师弟林砚缩着脖子,佩剑“青岚”在鞘里嗡嗡震颤,剑穗上的朱砂符纸已经泛白,“方才我看见那边的坟头,竟有头发从土缝里钻出来,还在往我脚边缠……”
赵域没回头,目光死死锁在龟甲中央的诡异纹路的上——那纹路绝非寻常符文,更像是无数扭曲的人脸叠在一起,眼窝处是两个深黑的孔洞,正隐隐透着幽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话,听。”
林砚顿时噤声,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在寂静的乱葬岗里格外清晰。片刻后,林砚的脸瞬间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听、听到了……像是有人在骨头里唱歌?”
那声音极淡,却穿透力极强,不是从耳朵里听来,反倒像是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带着腐朽的韵律,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骨节摩擦的脆响。赵域猛地攥紧龟甲,灵力强行灌注其中,却见龟甲上的人脸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孔洞里渗出粘稠的黑液,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这是‘骨音脉’的气息。”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坟茔后传来,一个身着灰布道袍的老者缓步走出,他的左眼是一颗浑浊的琉璃珠,右眼则空荡荡的,眼窝里爬着几缕黑色的发丝,“小伙子,你手里的龟甲,是从‘蚀骨渊’捡来的吧?”
赵域猛地起身,将林砚护在身后,右手按在剑柄上:“你是谁?为何知晓蚀骨渊?”
老者嗤笑一声,右眼窝的发丝突然暴涨,如毒蛇般缠向旁边的一座新坟,只听“咔嚓”一声,坟土裂开,一具刚下葬不久的尸体被拖了出来,尸体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只剩一副惨白的骨架。那骨架竟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眼窝里亮起幽蓝的光,跟着那骨音的韵律,笨拙地扭动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的龟甲,是打开‘骨门’的钥匙。”老者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有无数虫子在他喉咙里蠕动,“你以为修仙是求长生?错了……这天地间的灵力,本就是‘祂’的气息,我们修的,不过是祂垂涎的养料。”
林砚吓得腿软,死死抓住赵域的衣角:“师、师兄,祂是谁?”
老者没有回答,左眼的琉璃珠突然射出一道青芒,照在赵域手中的龟甲上。龟甲瞬间碎裂,黑液溅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孔洞里钻出无数细小的骨虫,密密麻麻地往两人脚边爬来。
“祂是沉睡在大地之下的‘骨主’,是万物腐朽的归宿。”老者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骨头在重组,“蚀骨渊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着祂的信徒,而你,赵域——”
他猛地指向赵域,右眼窝的发丝疯狂生长,如潮水般涌向赵域:“你体内有祂的血脉,你是祂选定的‘容器’!”
赵域瞳孔骤缩,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骨头在体内生长,刺破了经脉,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强行运转灵力抵抗,却见那些黑色发丝缠上他的手臂,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所过之处,经脉都变得僵硬如骨。
“师兄!”林砚拔剑出鞘,青岚剑射出一道青光,斩向黑色发丝,却见青光落在发丝上,竟瞬间被腐蚀殆尽,青岚剑的剑刃上还泛起一层青黑的锈迹。
“没用的。”老者的身体彻底裂开,无数细小的骨头从裂缝里钻出来,重新拼凑成一具巨大的骨躯,骨躯的头颅上,是无数张重叠的人脸,每一张脸都在发出那诡异的骨音,“祂的力量,不是你们这些凡俗修士能抵挡的。”
赵域咬着牙,体内的灵力与那股诡异的力量激烈冲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正在被一点点侵蚀,骨头里传来阵阵瘙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骨而出。他看向那具巨大的骨躯,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若遇骨音绕耳,万不可听其韵律,那是祂在勾你的魂……”
“林砚,捂住耳朵,运转清心诀!”赵域嘶吼一声,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剑刃上,剑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烈火中竟隐约浮现出一道金色的符文——那是师父传给他的镇邪符文。
他提着燃烧的长剑,猛地冲向骨躯,剑光劈在骨躯上,却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剑身上的烈火瞬间熄灭,骨躯上的人脸纹路竟更加清晰,发出的骨音也愈发刺耳。
“徒劳无功。”骨躯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杂乱而诡异,“你本就是祂的一部分,反抗只会让你更痛苦……乖乖献祭自己,让祂苏醒,你便能获得永恒的力量。”
赵域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的骨音越来越清晰,体内的骨头像是要挣脱皮肉的束缚,他的指甲开始变长、变尖,泛出惨白的颜色。就在这时,他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玉佩上刻着的太极图案亮起柔和的白光,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诡异力量。
“这是……太极镇邪佩?”骨躯发出一声惊呼,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是‘玄清门’的人?”
“正是。”赵域强撑着站直身体,嘴角的鲜血不断滴落,“我玄清门世代镇守骨门,绝不可能让你助祂苏醒!”
骨躯突然暴怒,无数骨头从地面破土而出,如长枪般刺向赵域。赵域挥剑抵挡,却因体内力量紊乱,动作慢了半拍,一根骨枪直直刺向他的胸口,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心脏。
“师兄!”林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挡在赵域身前,骨枪瞬间刺穿了他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林砚!”赵域目眦欲裂,灵力不受控制地暴涨,却见他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青色的纹路,那纹路与龟甲上的人脸纹路如出一辙,“不……我不能被祂控制……”
骨躯见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晚了!祂已经开始苏醒,你的血脉正在觉醒,再过片刻,你便会成为祂的傀儡!”
就在这时,乱葬岗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的蚀骨渊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从地面裂开,裂缝里涌出浓稠的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满了骨头拼接的纹路,正是老者口中的“骨门”。
骨音愈发清晰,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缝隙里透出幽蓝的光,一股更加强大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赵域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他。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体内的骨头开始剧烈疼痛,仿佛要被强行抽离。林砚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师、师兄……别放弃……”
赵域看着怀中的林砚,又看向那缓缓打开的骨门,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容。他猛地将体内仅剩的灵力全部灌注到剑刃上,剑身再次燃起烈火,这一次,烈火中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青芒。
“想要我的血脉?想要苏醒?”赵域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赵域,就算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你踏出骨门一步!”
话音刚落,他提着长剑,猛地冲向那道黑色裂缝。就在他即将冲入裂缝的瞬间,裂缝里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骨手,骨手的掌心,是无数张重叠的人脸,正发出凄厉的尖叫。
赵域的剑狠狠刺向骨手,却见骨手突然抓住他的剑身,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裂缝里拖拽。他死死抓住剑柄,身体被一点点拉向那扇缓缓打开的骨门,耳边的骨音变成了祂的低语,带着诱惑与威胁:“归顺我……我让你执掌万物腐朽之力……”
赵域的眼睛开始泛起青芒,皮肤下的纹路愈发清晰,他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吞噬。就在他即将松开剑柄的瞬间,胸口的太极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中,一道苍老的虚影缓缓浮现——正是他的师父。
“域儿,守住本心!”师父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乱葬岗,“祂并非不可战胜,你体内的血脉,既是诅咒,亦是希望……”
虚影话音未落,便被骨门中涌出的黑雾瞬间吞噬。赵域猛地回过神,看着那只抓着剑身的骨手,以及骨门后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发出一声长啸。
他猛地松开剑柄,双手结印,体内的灵力与血脉之力疯狂交织,竟形成一道青金色的光盾,将他与林砚护在其中。骨手狠狠拍在光盾上,发出一声巨响,光盾剧烈震颤,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师父,弟子定不辱使命!”赵域的声音带着决绝,光盾后的他,眼睛里的青芒与金光交织,皮肤下的纹路开始扭曲、重组,“但这骨门之后的秘密……我必须查清楚!”
就在光盾即将碎裂的瞬间,骨门突然剧烈震动,一道更加浓稠的黑雾从门后涌出,黑雾中,传来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赵域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骨门中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门后飞去,林砚的惊呼声在耳边越来越远。
他最后看到的,是骨门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双亮起幽蓝光芒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口中发出整齐划一的低语:“欢迎……归来……”
赵域的身体被黑雾彻底吞噬,骨门缓缓闭合,只留下满地狼藉的乱葬岗,以及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的林砚。而那道闭合的骨门缝隙里,正缓缓渗出一滴粘稠的黑液,落在地上,竟化作了赵域的模样,对着林砚,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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