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将巍峨的皇城勾勒出重重叠叠的暗影。凤清歌乘坐的郡主府马车刚驶离宫门不远，她便对车夫吩咐道：“改道，去西市‘漱玉斋’。”
“漱玉斋”，君临渊指定的联络点。太后通敌、皇后危殆、凤印风波……这些惊天秘闻必须第一时间告知盟友。马车在略显喧嚣的西市穿行，最终停在一家门面古朴、灯火通明的古玩铺子前。
凤清歌带着冬梅下车，径直走入店内。掌柜是个面容和善、眼神却精明的中年胖子，见凤清歌气质不凡，立刻殷勤迎上：“这位贵客，想看些什么？小店新到了一批前朝古玉……”
凤清歌目光扫过柜台，拿起一枚看似普通的青玉平安扣，指尖在扣环内侧一个极细微的凸起上轻轻一按，随即放下，淡淡道：“可有品相上佳的‘墨玉镇纸’？需刻‘渊渟岳峙’四字。”
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恭敬，低声道：“贵客请随我来。” 他引着凤清歌主仆穿过前厅，进入后面一间雅致静谧的内室，奉上香茗后便躬身退下，守在门外。
内室墙壁无声滑开一道暗门，一身玄衣的君临渊竟已等在里面！显然，他收到凤清歌入宫的消息后，便已在此等候。
“皇后急召，所为何事？” 君临渊开门见山，目光沉凝。
凤清歌没有废话，将皇后透露的太后密会拓跋弘、提及“烽烟”“凤印”以及自己献计“移花接木”和追查香料线索之事，言简意赅却清晰无比地讲述了一遍。
饶是君临渊心志坚毅如铁，听到“太后密会拓跋弘”时，周身的气息也骤然变得冰冷刺骨，眼底翻涌起骇人的风暴！通敌！他的好祖母，为了权柄，竟敢做到这一步！
“梦魂引……” 君临渊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拓跋弘的独门秘毒，混于香料，杀人无形！好毒的手段！” 他看向凤清歌，“移花接木之计可行。椒房殿用香之事，本王会让‘天璇’设法介入，确保皇后安全。至于香料追查……” 他沉吟道，“拓跋弘此人狡诈多疑，所用香料必非常品，且其落脚之处，必有特殊防护，寻常人难以靠近。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打草惊蛇。”
“殿下所言极是。” 凤清歌点头，“清歌会以郡主府采买之名，留意京城各大香料铺子及番商处是否有异常珍品流出。另外，” 她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太后向拓跋弘索要一件关乎‘北境烽烟’的东西，此物……恐是破局关键！”
“关乎北境烽烟……” 君临渊眼神一厉，脑中飞速思索，“兵器？粮草？地图？或是……某种能影响战局的秘术？” 他猛地想到凤清歌之前提供的鬼哭林地形图，“玄影！”
守在暗门外的玄影立刻闪身而入：“殿下！”
“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所有通往北境的官道、小道、水路！尤其是携带大型货物或行踪诡秘的商队、镖局！重点排查可能与北苍、西狄有关的货物！若有可疑，立刻拦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君临渊的声音带着铁血杀伐之气。
“是！” 玄影领命而去。
“京中局势，已如沸鼎。” 君临渊看向凤清歌，眼神深邃，“凤远山献上的‘投名状’，玄影已探明大概。是足以动摇北境边防的走私巨网和朝臣名单。二皇兄得此物，如虎添翼，下一步必有大动作。五皇兄大婚在即，亦是各方势力角力之时。太后更是在后宫兴风作浪……清歌，” 他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带着郑重的托付，“郡主府，便是我们在风暴中心的了望塔与堡垒。万事，务必小心。”
“殿下放心。” 凤清歌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坚定，“清歌省得。风暴将至，唯愿与殿下，同舟共济。”
两人迅速交换了后续联络的细节和紧急情况的应对方式。时间紧迫，凤清歌不便久留，起身告辞。君临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缓缓握紧。这场席卷九霄的风暴，已然降临。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靠近西城门一处看似普通的三进宅院。这里闹中取静，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暗哨遍布。
后宅一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书房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身形高瘦、穿着大雍普通富商锦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北境军事舆图。他便是化名潜入的北苍国师，拓跋弘！
一个黑衣随从无声地闪入，跪地低语：“国师，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梦魂引’已送出。太后再次催促‘那件东西’。”
拓跋弘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催？急什么。告诉那个老女人，‘惊神弩’的图纸和第一批部件，已在路上。让她的人，在‘黑石谷’接应。记住，只认信物，不认人！若有差池……” 他眼中寒光一闪，“后果她清楚！”
“惊神弩！” 随从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那是北苍耗费巨资秘密研制、可洞穿重甲的大型攻城弩！若得此物，大雍边关坚城，危矣！
“是！属下立刻传讯！”
“还有，” 拓跋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的鹰愁涧位置，“鬼哭林那边，我们的人准备得如何了？”
“回禀国师，‘夜枭’小队已分批潜入，正在熟悉地形，清理攀援路径。预计五日后可抵达预定位置。只待狼师主力在落雁峡佯攻开始，吸引大雍守军注意，便可发动奇袭！”
“很好。” 拓跋弘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光芒，“告诉狼师主将，落雁峡的戏，要演得够真，够狠！本座要的，是鹰愁涧一破，北境门户洞开！届时，大雍的万里河山，便是我们予取予求的猎场！让太后那个老女人，还有二皇子、五皇子那些蠢货，都好好等着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低沉而充满野心的笑声在昏暗的书房内回荡，如同夜枭的啼鸣。
定远伯府，凤远山枯坐在书房里，如同等待判决的囚徒。窗外夜色如墨，他的心也沉在无边的黑暗中。突然，窗棂传来三声极轻、极有规律的叩击声。
凤远山猛地跳起，扑到窗边，颤抖着打开窗户。
一个蒙面黑影如同狸猫般滑入，将一枚系着黑色丝绦的玄铁令牌塞到他手中，声音嘶哑：“二殿下口谕：东西已收下。伯爷忠心可嘉。令伯爷即刻联络名单上‘丙’字第三号人物，命其于五日后子时，率所部于‘黑石谷’接应一批‘药材’，务必确保隐秘安全！事成之后，殿下自有厚赏，并许伯爷重返朝堂！”
黑石谷？药材？凤远山握着那冰冷的令牌，心中狂喜！二殿下果然没有抛弃他！这任务虽然危险，但却是他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请回复殿下，凤远山万死不辞！定不负殿下所托！” 他压低声音，激动地保证。
黑影点点头，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
凤远山紧紧攥着那枚玄铁令，枯槁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重返朝堂……复仇……希望的火光，在他绝望的眼底重新燃烧起来，疯狂而炽烈。他却没有去想，那需要他去“接应”的，究竟是何等致命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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