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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帝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阶下躬身未起的噶尔·丹增。
此话恐怕有假——方才他看凤倾城的眼神，分明不像初见。
不过，这凤倾城何时成了噶尔·冻赞的义孙女，甚至还做了噶尔一族的家主？他倒真是小瞧了她。
“哦？你此番前来，不止为和亲，更为寻回家主？”嘉宁帝话虽问向噶尔·丹增，目光却锐利地盯在凤倾城身上。
想逃？还真是痴心妄想。
“回陛下，外臣确奉赞普之命，护送公主前来大齐和亲；同时也奉了家父之嘱托，迎回族中家主。”
噶尔·丹增抬眼迎上帝王审视的目光，继续说道：“此外，外臣还奉命详查当初祖父在陇山遇刺身亡一事。大齐匪类竟猖獗至此，敢刺杀我吐蕃大论，想必陛下也定会全力支持外臣彻查真相？”
嘉宁帝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龙椅扶手，目光如冰刃般掠过凤倾城，又落回到噶尔·丹增身上：噶尔家家主之位，竟传予一大齐女子？此事未免太过儿戏。”
他只字未提悍匪一事——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那背后主使者是谁。
凤倾城端坐席间，指尖冰凉。
噶尔·丹增贸然提起此事，无异于将她架在烈火上炙烤。
她垂眸不语，全身紧绷，仔细聆听着殿内地每一丝动静。
谢知遥在一旁心神紧绷，正欲开口解围，太子齐天珩却已抢先起身：
“父皇，外使远道而来，其言应当非虚。若能寻回噶尔大论亲定的家主，不仅可慰逝者之灵，更彰显我大齐对吐蕃的诚意，于两国邦交大有裨益。”
眼下既无更好地办法救她出宫，不如借吐蕃来使之力，先助她离了这深宫。
至于往后……待他登基，自可派人再迎回她来。
嘉宁帝斜睨太子一眼，冷笑一声：“诚意？朕的妃子，何时成了吐蕃宰相的孙女？朕怎不知？”
他语带深意，目光再次锁向凤倾城，“凤美人，你来说说，你是何时成了噶尔·冻赞的义孙女？”
凤倾城缓缓起身，屈膝一礼，声线平静无波：“回陛下，臣妾与噶尔大论确有两面之缘。大论称臣妾有故人之姿，心中颇是亲切，因此收了臣妾为义孙女。”
她心知此事抵赖不得——更何况若不承认，噶尔·丹增必有危险。
他今夜所言，应是想助她脱困。可他不知道的是，嘉宁帝杀心早起，岂会因他三言两语就放人？
“哦？如此说来，收你为孙女确有其事。”嘉宁帝颔首，又慢条斯理地问，“那家主之位又是因何？爱妃可愿随来使一同返回吐蕃？”
凤倾城闭眼。“爱妃”二字听得她胃里一阵翻涌，本就难受的不行，此刻更是阵阵恶心。
她强压下不适，再抬眼时已恢复温顺模样，向嘉宁帝叩首：“陛下明鉴，祖父确曾传家主之位于臣妾，但臣妾已明确推辞。此事，兄长可为证。”
她望向噶尔·丹增，目光静如止水。
可噶尔·丹增却从那一片平静中读出了她的暗示：让他勿要再插手此事。
嘉宁帝对凤倾城的“识时务”颇为满意。看来她还不算太笨。但也正因为如此，此人更留不得。
是该尽快寻个错处由头，彻底……
“坐下吧，凤美人。”嘉宁帝含笑示意，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今夜，便是良机。
太子近来频频往他后宫塞人，真当他不知其用意？他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他虽好美色，但却从不误正事。太子若以为凭几个女子就能让他昏了头，未免太小看他了。
若他真是那般容易被美色所惑之人，这皇位怎可能坐到今天。
嘉宁帝笑意更浓，仰头饮尽杯中酒，吩咐道：“福贵，将这碟进贡的青桔给凤美人送去。”
静妃在一旁看得心头一紧——皇上这是今晚就要对凤美人？
可前两日父亲才又传话，嘱她务必尽量照拂凤倾城。这可如何是好？
不止静妃着急，太子与谢知遥也心焦如焚，可这是宫宴，他们根本无法近她身。
宴散之时，已月上中天。凤倾城在李未与陈素素的搀扶下回了汀兰殿。
静妃瞧见嘉宁帝向大太监福贵递去的眼色，心中明了：凤倾城今夜怕是在劫难逃。
福贵奉旨悄步退出，直朝汀兰殿而去。
齐天珩向王美人暗暗使了个眼色，她咬咬牙，执起团扇，袅袅走向嘉宁帝。
贤妃今晚什么都没做，就一直静静看着这几方的较量，当然这里面自己儿子的戏份还不少。
可她无能为力。即便她劝阻，珩儿也未必会听。只望今夜过后，他能对她死心。
王美人摇着团扇，莲步轻移走到嘉宁帝身旁，娇笑着依偎过去：“陛下，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去臣妾的瑶台阁坐坐？”
她语带娇嗔，试图引走嘉宁帝的注意。
嘉宁帝却只淡淡瞥她一眼，轻轻推开：“朕今夜召了凤美人侍寝。爱妃若想赏月，自去吧。”
王美人只得悻悻退下，心中暗急。未能完成太子交代，也不知日后会不会迁怒于她。
此时，福贵已带着几名小太监抵达汀兰殿。
他立于殿门外，清嗓高声道：“凤美人，陛下有旨，宣您今夜前往养心殿侍奉。”
凤倾城正坐于镜前，由陈素素为她拆卸发髻。闻声，她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她很快镇定下来，缓缓起身朝殿门方向一福：“有劳公公稍候，容臣妾换身衣裳便来。”
殿门合上，陈素素急得眼眶发红：“倾城，怎么办？难道今晚真的躲不过去了……”
李未也立于一旁，眉头紧锁，双拳紧握。
凤倾城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无妨，把之前谢知遥送进来的药给我。”
她走向衣柜，在衣裙外加了一条披帛。
李未将昨日才取到的药递上，低声嘱咐：“知行交代，此药一次只可服一颗。红色服下会起疹子，绿色则是解药。服下解药后，约十二个时辰疹子便会消退。”
凤倾城取出一颗红色，略一思索，又取出一颗，将两粒一并吞下。
“美人……”李未顿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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