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仙帚的加持，云昭清扫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清扫至六百阶。
“大功告成！”
云昭把仙帚往地上一杵，双手叉腰望着一尘不染的台阶，眼角眉梢都染着几分得意，当她转回身子时，余光瞥见石阶旁生着一棵从未见过的古树。
这树通体如玉，枝干上流转着淡金色的纹路，叶片更是奇特，每一片都如鎏金打造，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云昭不由驻足观望，一片金叶恰好飘落在她掌心。
她好奇地低头查看，却惊奇地发现这叶片竟如一片明镜，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容，须臾，这镜像突然扭曲变幻，云昭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待眩晕散去，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云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发现那双原本因多年修炼而变得修长有力的手，此刻竟变回了孩童般的小巧模样。
“怎么回事？”
她一张口，发现声音也变成了稚嫩的童声。
此时雾气渐渐散去，一座府院浮现在她眼前。
当云昭看清眼前这座府院时，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斑驳的朱漆大门，飞檐上残缺的脊兽...每一处细节在撕扯她的记忆，将那些尘封已久的黑暗记忆尽数唤醒。
“小贱人！谁准你偷懒的？！”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云昭僵硬地转身，看到赵府的女主人王氏正叉腰站在廊下，那张刻薄的脸上满是怒容。
瞬间，八岁时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云昭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夫人，我没有...”她下意识地辩解，声音细如蚊蚋。
“还敢顶嘴？”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扬起手中的藤条，“啪”的一声抽在云昭背上。
火辣辣的疼痛让云昭倒吸一口冷气。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一点功力都没有。
云昭意识到，自己真的变回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了！
“今天不把后院打扫干净，别想吃饭！”王氏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站在院中。
云昭咬着嘴唇，拿起比人还高的扫帚开始打扫。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扯到背上的伤痕，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云昭机械地重复着清扫的动作，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因为你弱小啊。”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云昭猛地抬头，却没看到任何人，但那声音继续说道：“弱小就是原罪，他们欺负你，折磨你，只因为你没有反抗的力量。”
“谁在那里？”云昭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团黑影在她面前凝聚成形，虽然没有五官，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注视感。
“我是你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云昭，我知道你恨他们，对不对？那个用藤条抽你的王氏，那个总是捉弄你的赵明远，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下人们。”
黑影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云昭记忆深处最痛苦的匣子。
她想起了赵明远把死老鼠扔进她被窝的夜晚，想起了寒冬腊月被罚跪在雪地里的刺骨寒冷，想起了因为打碎一个茶杯而被饿了三天的绝望...
“我恨他们！”云昭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眼里迸射出滔天怒意，“我恨他们所有人！”
黑影满意地笑了，声音如同毒蛇般滑腻：“很好，承认你的恨意是第一步，现在，让我给你看看如果你有力量会怎样。”
它说话的同时，云昭周围的景象也发生变化，一眨眼，云昭站在了赵府的正厅，身边躺着横七竖八的家丁，而王氏和赵明远则惊恐地缩在角落。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云昭发现自己不再是孩童的模样，而是她现在的样子，同时手中握着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杀了他们。”黑影在她耳边低语，“他们曾经怎样对待你，你现在就可以十倍奉还。”
云昭的目光落在赵明远身上。
那个曾经趾高气扬的少爷此刻抖如筛糠，脸上满是鼻涕眼泪：“云...云姑娘，饶命啊！我那时年幼无知。”
“年幼无知？”云昭冷笑，“你往我饭里放虫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年幼无知？你诬陷我偷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年幼无知？”
她一步步逼近，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黑影在她身边盘旋，声音充满诱惑：“对，就是这样让他也尝尝恐惧的滋味，就像你当年一样，然后——杀了他！”
云昭举起剑，赵明远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就在剑即将落下的瞬间，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梵音：“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心若止水，神归元真...”
剑锋在距离赵明远咽喉一寸处停住了。
“不...”云昭的手开始颤抖，“这不是我...”
黑影突然暴怒：“懦夫！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吗？忘了那些痛苦和屈辱吗？”
云昭的眼前闪过一幕幕记忆：王氏的藤条，赵明远的嘲笑，家丁们的冷眼...
那股积压多年的愤怒再次涌上她的心头，抵在赵明远咽喉的剑尖又近了一分。
就在这时，那个梵音再次响起：“灵台皎皎，浊秽自消...”
飘渺的梵音如清泉注入到她翻腾的脑海，云昭持剑的手猛然一颤，恍惚间看见剑身上倒映着自己狰狞的面容，与那暴怒的王氏别无二致。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当第二句梵音响起时，云昭仿佛看见那个八岁缩在柴房角落的小女孩，此刻正用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
“哐当！”
云昭的手骤然脱力，长剑随之坠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回响。
她踉跄着后退，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你竟敢拒绝我？我就是你！是你内心最真实的黑暗面！”
云昭的脑海里，一边是愤怒的业火，一边是残存的清明，两股力量在她意识深处激烈交锋，令她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按住太阳穴，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你只是...我的一部分...”她剧烈喘息着，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来的。
黑影骤然变大，在她眼前幻化成无数张讥笑的面孔。
云昭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它，她努力回想那些温暖美好的记忆：老厨娘偷塞给她的桂花糖，洗衣丫鬟小满送她的栀子香，还有赵家废院的萤火...
所有的美好慢慢充盈她的内心，脑海里那股愤怒的业火随之慢慢湮没。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黑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周遭的情景也开始崩塌。
“我会记住痛苦，但不会被它定义。”
云昭缓缓直起脊梁，眼里燃起新的光芒：“我的过去造就了我，但不能决定我的未来！”
黑影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当眼前再次清明，云昭发现自己仍站在登天阶上，手里捏着那片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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